“娃娃的销量比我想得还要好。”
米芽看着账册，对伏波等京畿管理人投以赞许的目光。
“因为质地柔软，还有可以用来打扮的小衣服，玩具娃娃很受小孩子和孕妇的喜爱。不少学校还采购了娃娃当作低幼托管班的教具。不知道需不需要再加一条生产线？”
新厂管理人殷切地看向米芽，谁知米芽摇了摇头。
“维持现在的产量就好。每个季度记得和未月部绣坊那边对接一下新衣服设计图。新招来画设计图的小紫很厉害，我们需要这种人才。”
米芽从手札里翻出一张草图，铺开给大家看。
“我们确实需要增加生产线，但是是这个新品。”
大家凑上来，只见图上画着一片式的内裤，除此之外还有无袖的背心。背心的胸\部位置都明显地画出了胸\垫的形状。
“月事带每次脱和穿都需要打好几个结，太麻烦了！但是如果是这种一片式的内裤，就没有这种烦恼了。为了适应各种身材，我们可以多做几个尺码的内裤。”
“除了这个，还有背心。炎炎夏日还穿长衣袍，就算是最透风的棉麻，也难免闷热。但如果是穿背心，就格外爽快。为了避免凸\点、下垂和过度振动带来的不适，我还特意设计了胸垫。”
这里的人在夏日也穿长衣长裤。今年又格外热，米芽直接被捂出了痱子。她便决心对贴身衣物进行改\革，连夜画出了夏日最佳——背心。
她期待地看着大家，等待着回应。然而大家的脸上却显得有些疑惑。
米芽的心里咯噔了一下，心想：不会是露胳膊不为人接受吧？
擅长画图的实习生小紫问了出口。
“夏天露出胳膊确实会凉快不少。不过我想问一下店长，‘凸\点’是什么意思？我没有听过这个词，不太清楚……”
米芽一下子被噎住了。
她看着大家清澈的目光，脸一下子涨得通红。不是因为要解释“点”而觉得羞耻，而是为自己心中难以消除的对自己身体的羞耻感而觉得难受。
米芽结结巴巴地解释了一下。其余人还是有些疑惑。
“如果是要减少运动时抖动带来的不适感，那确实需要一个承托物。但是为什么要特意去遮掩凸起来的所谓的‘点’呢？那只是大家身体的一部分而已啊。而且下垂不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吗？为什么要束缚自己去维持短暂且不够舒服的挺立呢？”
“确实。而且店长，这个胸垫这么厚，女人们就算穿了背心也还是会觉得胸口闷热。这不是和我们的初心相违背了吗？”
“对，”米芽喃喃着，“这一切的出发点应该是大家的舒适度和便利度才对……”
“我们来重新设计！”
米芽抬头，神采飞扬。
－
“这是这旬的熟胶。如果确认没问题了，麻烦您给我个回执单。”
浓眉大眼深皮肤的昂越卸完货，站到了瘦高的潮汐工厂管理人旁边。
昂越出身午月部，她所在的村子旁有大片的野生月融树林。村人大多也对树胶不过敏，是天生的熬胶手。
原本她们村子靠卖蔬果为生，偶尔熬制些树胶。潮汐裁缝铺开起来后，树胶的订单猛增。她们附近的几个村子都得合作起来，才能完成订单。不过相对的，她们的收入也增加了许多。
村子里每旬向京畿运送一次树胶，这次恰好轮到刚成年的昂越来送货。
听之前干过这活的阿乐们说，潮汐裁缝铺里有好些有意思的东西。昂越倒是对可以换衣服布娃娃没什么兴趣，但她还是决定去集市逛逛，给大家代买些东西回去。
“你们熬出来的树胶一向都是最好的。”
管理人笑吟吟地签好回执，连同一张浅蓝色的卡片递给了昂越。
“这是？”
昂越有些迟疑。
来之前村长专门交代过，不要接受过于贵重的礼物。潮汐裁缝铺会包运货人路上的食宿费，除此之外还常常会送些小礼物给她们，像是羊毛毡娃娃、挎包还有精致的娃娃衣服。
“这是卫生巾打折券，请一定收下。你们不肯收别的礼物，店长说这个券以后会变成常规赠品，不要觉得有负担。用这个券去任何一家潮汐裁缝铺，都能享受一定数量卫生巾的八折优惠，你们总能用得上的。”
管理人不由分说地将打折券塞进了昂越的手心。她眼尖地瞧见不远处运货的马车，赶紧让昂越上车。
“不是说还要去集市逛逛吗？正好顺路，坐我们的车去吧！”
昂越缩进车厢里，捏着自己的小布兜带子。她还没来得及道谢，马车就将挥着手的管理人甩得老远。
工厂的人还真是热情。
这么想着，昂越因连日运货而产生的疲惫消散了不少。
车厢里还有一个半大的男孩，他同昂越打了声招呼，就蜷在一起，继续认真钻研起膝头的一本册子。
册子上写着密密麻麻的蝌蚪般的数字。他似乎正想翻页，只用一只手有些吃力。他侧过肩膀，努力探出另一只胳膊。
然而昂越睁大眼睛，只看见他从黑暗中伸出半截手臂来。那伤口的截面不再血肉模糊，凸出来的森森白骨被柔软的皮肉再度包裹住，温柔地抚摸着纸页。
昂越伸出手，轻轻和他的那一只手一同翻了页。
“谢谢你啊。”
马车走到阴影里，车厢里变成昏暗的冷蓝色。然而他的笑容却像是安静盛开的夜昙，在颠簸中被逐渐漏进来的阳光照得耀眼起来，白得近乎透明。
“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