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造孽啊,怎么砍头前还要扒衣服,未免太糟践人了。”
一个老妇人捂着嘴,还没缓过来。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人可是罪大恶极,罪有应得!”
一个吊儿郎当的年轻男人卖弄起新学的词来。
“哟,怎么个说法?”
好事者纷纷凑了上来,自认为懂得最多的男人眉飞色舞地说起来。
“这个犯人原先是幸安公主的婢女,在公主出嫁前教唆公主逃婚,还重伤了驸马。你说这样丝毫没有妇德的女人是不是罪该万死?”
“是是,哪能让女人这么干!”
“那公主未免也太惨了,好好的婚也结不成了。”
人们纷纷附和起来,原本还想说几句话来辩驳的妇人见自己根本插不上嘴,只好悻悻离去。
刑场的人泼了几桶水,冲淡了地上的血迹。要不了多久,菜市场的鸡鸭鱼血就会将地上的污渍层层盖住。
米芽盯着被挂上墙的人头,说不出一句话来。
“米芽,米芽,我们走吧……”
甄奇小声叫着,声音微微发颤。她一手捂着念香的眼睛,另一只手去拉米芽。
米芽这才回过神来。她强迫自己不要再想,和同伴一道按计划往东边的医馆走去。
弯弯绕绕,她们走到医馆门前的两株杏树下时,稀薄的阳光恰好穿过云层,照得人遍体生寒。朔风卷地而来,刮得人耳根子疼。米芽拢紧新添置的袄子,踏进了医馆。
这家医馆不大,躲在白虎大街的小巷里,屋子和家具都很陈旧,但打扫得很是干净。医馆里就一对中年夫妇,还有两个小药童。
这家原先的老大夫和孙老头是旧识。大夫只有一个女儿,女儿招赘后继承了医馆。孙老头介绍她们过来问诊时,这位女大夫听说了甄奇的事情,还给她们免了一部分诊金,是个相当亲切和蔼的人。
“……外伤都好了,之前扭伤的地方还是要注意着,不要提重物。这次就不用给诊金了,你们给我带了这么多东西,真是谢谢了。”
女大夫笑起来,每一条皱纹都展出舒适的弧度,让米芽觉得自己心情也好起来。
米芽她们留下一篮子鸡蛋和两条腊鱼,就告辞了。
念香跟着药童在外间玩,看着人家煎药。临走的时候,药童还送给了念香一颗绿色的干果。
“这是什么?”
走到小巷里,米芽好奇地问。
“那个人说这是绿翳虫,能治痢疾。”
念香捏着圆圆的干果,举起来给米芽看。
“我记得这个,在我们村子里有老人会拿这个磨碎了喂拉肚子的牲畜。这个兑水后还能用来画……”
甄奇话说到一半就忽然噎住了,她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巴,慌乱地左右张望起来。见身边没有旁人,她才松了一口气。
“用来画什么?”
米芽还等着她说下一句。
甄奇拉着一大一小两个同伴,挤到墙角,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说起来。
“我说了你们可别说出去!这个经过处理之后可以用来画纹身。画上去之后,刚开始是棕色的,晒一段时间之后就会越来越深,也不会被水洗掉。但是朝廷不许百姓纹身,村长就禁止大家用这个来画画。我也是偷偷看一个将死的老人画才知道的。”
米芽越听越好奇,“要怎么处理能行啊?”
“挺麻烦的,因为这个冲水之后很难混匀,混好之后又容易干,要不停地研磨,还要时不时地滴醋进去。”
“有意思。”
米芽赶紧将这个点子记在了自己的手札本里。现在手札上有十来个点子,但是她还没想好先从哪一个开始制作。主要是没有足够多的客人,她拿不准做出来之后能不能卖出去。
时间还早,三人准备在白虎大街上多逛逛。
街上的吃食店刚刚开业,要到中午时分才有学子出来打牙祭,这会儿都没什么客人。吃食太贵,三人又都还饱着,便只是看看,什么都没买。
走到书院跟前,耳边传来朗朗读书声。
米芽仔细听才发现,学子们念的竟然是各种异能心诀。其中关于水系异能的口诀米芽还觉得十分熟悉,思来想去发现是在梦里听过的。她现在都还记得。
“上善若水,厚德载物。水养万物,水载百慧。水性温和,滋溉生灵。气沉丹田,灵聚五指。泉出于掌,心控自如。浩浩汤汤,淙淙涓涓……”
甄奇呆呆地立在原地听了好一阵,一言不发。米芽偏过头去瞧,这才发现她已经热泪盈眶。念香无言地递上了自己的帕子。上面的针脚歪歪扭扭的,但是绣了一条怪可爱的银色胖头鱼,这倒是让甄奇破涕为笑了。
“谁家鱼摆摆头这么大啊?”
甄奇揩了眼泪,笑着逗念香。
“我家!”
念香分外认真地回答着。
甄奇不再感伤,贴着书院的围墙走时说起之前的事情来。
“我从前一直觉得只有男子才能去学校,所以安心在家干活。后来有一天,爹娘忽然说我也可以去了。我就傻乎乎地去参加测试选拔,也没注意自己换了男装,还顶了兄长的名字。好不容易来了京城,才发现什么都没有变,学院不会让女子入学,即使我才是那个符合他们对于异能的要求的人。”
“如果我没有异能就好了,那样就不会失望,就能安于接受自己的命运。”
米芽停住了脚步。
甄奇往前走了几步,见她没跟上来,疑惑地回头看她。
“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