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已至,还不快进来。”
随着高文远一声呵斥,外头的吵嚷声归于寂静,每个人都肃容摄衣,从容往弘文馆内走来。
许群玉自然不会特立独行,也就随着谢琨、徐有涯等人一并往前走去,方才倒在地上的汉子,此时不知是发了什么懵,竟楞在原地不动。
“愣着做什么,快爬起来。”
宋含章犹在走神,忽听耳侧传来少女提醒之声,才意识到弘文馆门已开,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他顾不得向这位小姐道谢,慌忙爬起身,缀在队伍最后,也跟了进去。
来者都是些门阀贵胄之辈,行步间,环佩叮叮,是君子礼乐之声,于姜原听来,却只有‘不堪忍受’这四字可以形容。
冯慧命他寅时来此,要他表现出身为皇子,却依旧礼贤下士之风。
他来了,天犹未亮,长安弘文馆外,只有风声掠耳,姜原站定在馆外,站不多时,即有人诚惶诚恐来请他。请他入内室,上座,看茶,他摇摇头。
门役很是个人精,见他不肯,又劝他身份尊贵,不宜令贩夫走卒侧目而视,请他入弘文馆内院等候,姜原听罢,并不作声,只是看向他身旁一人。
那人身长五尺,容貌并不出众,终日板着个脸,然而却是冯慧花了偌大心力,请母家出手,寻来的剑术高手,姜原不知其名,只叫他,赵子。
大约背负血仇,他对这等称呼也无异议,二人习武练剑之际,从未谈起往日旧事,姜原并不关心,而赵子,或者也不想提。
赵子见姜原看他,微不可察地颔首,示意他应下要求,姜原眉头一皱,但仍旧听从了门役劝谏,入内院去。
弘文馆依山所建,廊檐精巧,画栋雕梁,其所刻之走兽花鸟,无不栩栩如生。入门来,则又更显巍巍道德之风,诚然大儒居所,可如此恢弘所在,也挑不起姜原半分兴致。
他只是找个不近不远之地,立在台阶下,站定,就似佛像一般,对外物再无关注。
这一站定,就站到了如今,高文远并不对此提出异议,姜舜来后,见姜原如此,也就随之同立阶下。直到现在,所有学子尽数入内之后,众皆看向高文远。
“诸位来此求学,有司业、博士为师,每日课时,皆会书于门外。凡所欲读之书,可往书所借览。至于二位皇子,则由我亲身教授,另开一课,为表圣上福泽,特许二位择几位伴读一道学习。如上所言,可有疑议?”
底下都是些十三四岁少年之辈,纵往日在京城也是逸马御街之人,来此之前,也都被父母耳提面命过,如今当然不敢有甚么言语。
高文远环视一众,捋须点点头,正要继续说话,却有人,开口了。
“等等,高学士,我有疑问。”
随着高声发问,所有人都看向声源所在处,是那个徐家的幺子,徐有涯。他色有不愉,手指着那满脸青紫红肿的人,正是宋含章。
“弘文馆收学子岂能如此不辩好坏,此人德行败坏,终日探囊胠箧,是个鸡鸣狗盗之人,怎么能收容他入门。”
众人一阵哗然,纷纷议论起来,高文远神色一凛,显然是有所疑虑,却见宋含章大叫起来。
“我没有偷窃,是他污蔑我,他要害我无书可读,只因他相中了我祖传的一幅古画,要我贱卖予他。我不肯,他便说我偷了他的玉牌,要我赔偿给他,我从未见过什么玉牌,更不曾偷窃。那古画是我青毡故物,实不能舍。”
说到此,宋含章热泪盈眶,扑倒在高文远脚下,又哀求道:
“高学士,高大学士,我父亲十五年前曾有幸见你一面,那时你曾说起,若他朝有缘,可以拜入你门下。如今我父身故,我特地来此求学,求求你念在我父亲的份上,让我入学吧。”
谢琨听闻宋含章如此哀求,十分不忍,此时上前几步,扶起他,向高文远低声说道:
“宋兄之事,我可以作保,他所言句句是真,希望高学士不要轻信一面之词。”
许群玉也径自上前,她素有一番好心,因许老将军疼爱之故,并不拘束她,是以现下也敢出声。
“或是闹了什么误会也未可知,不如徐哥哥再回去找找,那玉牌,兴许是丢在哪儿了。今日是入学大事,就不要在此吵嚷了嘛。”
徐有涯冷冷发笑,还要再说些什么,就听站在队伍最前侧的其中一人开口了。
“吵什么,他有心学,收下就是了。徐有涯,你也不要纠缠了。”
这话一出口,徐有涯面色一青,正要发作,可是看清说话之人,却又只好住嘴了。原来说话之人,正是站在前列的姜原。
若是姜舜开口,凭他徐有涯的姐姐,他也不怵这个所谓的皇子半分,但姜原出身显贵,乃是当今皇后之子,虽只是个次子,可如今嫡子失踪,他日太子实在板上钉钉,徐有涯虽是跋扈,却也不是没有脑子。
高文远见皇子发话解决了此事,也十分高兴,他如何不知宋含章之事,宋父之死,是高文远心中所痛,可是徐家势大,他一时不可得罪,恐见罪了某人。
这一桩闹事终于告一段落。
在高文远主持之下,姜舜与姜原都各自选定了几位伴读。最后只余下了许群玉,并无人选,对于许群玉来弘文馆一事,朝堂之上并不是毫无异议,但陛下一力坚持,为臣子的只好盲从。
高文远召许群玉入内,温声问她:“群玉,你想与哪位皇子一道读书?”
许群玉垂目看向足尖,掩盖住她思绪万千,过不多久,她抬头笑着说:“高学士,那位谢家的哥哥做了谁的伴读呀。”
高文远略一思索,知道她口中所说的谢家哥哥乃是谢琨,而谢琨也正是姜原的玩伴,自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