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茶盏摔落在地。
方才沈景疏饮完茶便没将它放稳,在桌沿摇摇欲坠,此刻他望向床外,手捏紧桌上垫着的绢布,顺带就将茶盏带落。
“是小的未曾注意,这就来清理。”管事的一面做事,一面迷惑地朝沈景疏看的方向望去,一样的明月桥,一样的人马,连对面的弄梅堂也没什么不同。
沈景疏终于回过神来,手中打开扇子,轻轻摇动着,桃花眼还是那般弯着,依旧是那个懒散的沈景疏。
“家主,您……”
“没事了,我们走吧。”
说着步出厢房外,管事的一边收拾,只听门外的他自顾自一声哂笑:“有意思。”
什么有意思?
管事皱眉又朝窗外望去,依旧什么也没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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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辞竹因着能在弄梅堂卖出画作,连夜画了几幅,又来到弄梅堂。
经过明月桥时,福至心灵的,只觉得有人的视线落在她身上。
重州偶有妖魔祸乱,自然也不算太平,她一个女子独自卖画作,不敢回头,待来到弄梅堂这规模不小的交易市场前时,她终于回头。
掀开了幂篱,往身后的酒楼望去。
什么也没有。
只有漫天雾霭。
燕辞竹蹙眉。
后面传来热情的招呼声。
“姑娘,可算是将您盼来了!您这画卖了个好价钱,这是三分的抽成,”上次那摊主堆笑将银两递上,“姑娘这次可还是要卖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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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辰宫。
阿羽几乎整宿失眠,待到清晨之时,伶舟月该离开了。
看样子他是真的生气了。
虽然知道这里是梦境,现实中的伶舟月未必会待她如此,她也还是控制不住的惆怅。
好几次拿起贝壳想要和他道歉,却又不知他会不会已经将那贝壳放起来了。
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僵坐在此不是个办法,至少要和他好好谈谈,便重新拿起贝壳。
叩击三长两短。
贝壳亮起白光的时候,阿羽心跳加速,随后竟然又一点点变幻成了金色,恰如夕阳的光辉。
阿羽尚未反应过来,一道声音贯入她的脑海:“你以为就凭你就能改变他吗?”
——你是谁?为何要出现在这里?你的话是什么意思?
阿羽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她捂着自己的喉咙,慌乱地望向四周。
“你该不会是忘了,你身在神剑梦境中吧?”
——我记得,我当然记得,你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你也看见了,伶舟月是从魑魅大牢里杀出来的,他身负妖魔血脉,见的都是些杀戮和血腥,早就腐烂透了,否则,他为何会如此介意他的过去?你觉得,一个烂透的死囚,能成为清泠剑圣吗?”
阿羽心里炸开一道惊雷,她慌乱地想要下床唤葵儿来,却发现浑身都不能动弹了。
为什么要跟她提这个?
“你的心声我都能听见。”神剑冰冷的声音继续问,“楼羽,你扪心自问,伶舟月和你,是一方天地里的人吗?”
一个是半身妖魔血脉,生母生父不详,手上沾了不少人命的,来自魑魅大牢的恶鬼。
一个是自小在楼氏无边宠爱中长大,被视为掌上明珠,连一点皮都舍不得让她磕破的千金——哪怕是楼商怜归来,她也依旧被宠爱着。
阿羽拼命的摇头,触及到她内心最深处的隐秘,她不想去面对,神剑却偏要撕开她的外皮,将它血淋淋的暴露出来。
眼角滚烫的泪水落下。
——你走!是或不是,关你什么事?
“你这是怕了。”神剑毫无感情道,”伶舟月从昨天,可曾找过你,可曾问过你一句?还记得他是如何发作的吗?”
阿羽想起来,只觉得又被那彻骨的寒意包围,她自小在宠爱中长大,还从未被这样对待。
神剑无情地审判她:“这就对了,他根本不在意。你,根本改变不了他,你们的命运,不可能交叠。”
“放弃吧,承认吧……”
那冰冷的声音在她耳边不断盘旋。
放弃、放弃……
阿羽的泪眼逐渐变得空洞。
阿羽脑海中走马灯似的流淌过不少画面,想起第一次见到伶舟月时下的雪,想起被他扼住脖颈时的窒息,想起山中静好的岁月,想起他用指腹为她拭去面上的泪……
又想起,前夜,雨声淅沥,他用绢绸拭她的泪……
阿羽猛地抬头,似是恍然,空洞的眼也恢复神采。
——不,你算个什么东西,你有什么资格置喙我的命运?我的命运,与你何干?
她虽然胆小又怕苦怕累,可她绝对不会向一个毫无生气的废铁妥协!她被楼氏养大,上古时期的楼氏最是骁勇,她绝对不会辱没先祖,最关键的是,她的命运在她自己手上!
——就算伶舟月骨子里是腐朽一片,那也与你无关!
阿羽的内心几乎是在嘶吼,身下的被褥被抓出一条又一条的褶皱。
——从我的耳边消失!
“咔哒。”
贝壳上的金光宛若镜子般碎裂,而后消散。
而雪白的贝壳也变成了灰色,再也不能用了。
阿羽大口喘着气,浑身都汗涔涔,仿似经历了一场梦魇。
良久,她终于平静下来,只心里尚有几分慌乱。
竟然已经快到午时了。
阿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