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雪满天。
伶舟月身上的薄霜布开裂痕,而后从半空掉落。
他眼睫一颤,抖落几片冰碴,而后缓缓睁开了眼。
凤眸一片死寂。
视线向下扫去,千里冰封,遍地疮痍。
他静静地悬浮在空中,灵力已经快要耗尽了,仅有的一点生气也是因为在魑魅大牢中的年月,他受过伤,但咬着牙拼着一口气活了下来,灵脉中已经自发地形成了难以陨灭的习惯。
忽然,他想到了什么似的,四下望去,又在空中飞,眼眸鹰一般梭巡着,良久,目光一点点碎裂。
风声灌满了他的耳,眼前也被雪色充斥,凛冽的寒风刀子般刮在脸上,他感受着胸腔中的心跳,经脉中微弱的灵力断断续续地流淌着,他冰封了鬼州,也冰封了自己,然而心中有一团火在燃烧,将他寒凉的经脉烧得滚烫。
她不见了。
伶舟月深吸一口气,手中结印,感应着诛邪剑的灵力,往一个方向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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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苏山。
方惜正将传信玉牌“砰”的放在桌上,桌子颤了颤,下面来送信的弟子低着头不敢看他。
“怎么回事?月儿一个人去了鬼州?”方惜正眉头拧成川字,语气沉而急,他鲜少动怒,素来都板着脸,要求严苛,不近人情。
平日板着脸的人发起脾气来,是极其可怕的。
下面弟子战战兢兢答话:“我们也不知道,等知道伶舟师兄去了鬼州时,已经是几天之后了。而且……师兄似乎是去解救楼羽小师妹的。”
方惜正捏紧了手:“鬼州现在情况如何?”
“回师尊,扶苏山已经有一路弟子前往鬼州找寻师兄和师妹了,现下的鬼州,一片冰封,前去鬼州的弟子说,鲜少见到妖魔,只有大雪不息,雪足足堆有膝盖高,就算有人,恐怕也……”弟子没敢再说下去。
“我走一趟。”爱徒生死未卜,哪怕是沉稳如方惜正,也不由提了剑,弟子忙道,“师尊,这可使不得,您是扶苏山大长老,若是出个什么三长两短的,要扶苏山日后如何是好?您放宽心,以伶舟师兄的实力和定力,定然能够全身而退……”
“荒唐!鬼州是什么地方,”方惜正胡子都在颤抖,目光落在行止剑柄上,木制的剑柄有一条经历了岁月的划痕,“当年我到过鬼州的见愁山,见愁见愁,人见愁、神见愁,那整座山体都是一头上古大妖的身躯,它的头埋入赤水,成为赤水底的石滩,它的尾巴成为见愁山边的山峰,高不见顶,那是从衍墟中逃脱而出的大妖,上古战神封印不住它,我与它斗了足足一月,最终我刺瞎它的眼睛,但我的剑也损了……”方惜正的目光从划痕上落在弟子身上,“你们可知,鬼州处处都是此等妖兽,月儿一人,只怕凶多吉少!”
“更何况,他们抓了楼羽,只怕是早就有所图谋,刻意引月儿入圈。”
“楼家的小丫头是月儿的徒弟,也是我方惜正的徒弟,安有徒弟受难,而我做师尊的,却高坐扶苏长老台的道理!”方惜正握紧了剑,眼神凌厉,“再来一队弟子,随我一同前往鬼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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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家,宸州千辰宫。
春禾为楼商怜汇报:“小姐,楼家已经派遣了千影卫去了鬼州,听说远在不留州千弦阁的楼徵也去了,家主和夫人得知这个消息后,每天都不得安宁,夜里更是辗转反侧,瞧得出来,家主和夫人很是……”
“啪。”春禾话未说完,楼商怜已将手中瓷杯扔了去,摔在地上迸射出大大小小的碎片,她指尖扣在桌面上,用力得泛白,话语也带上了哭腔,“说到底,还是有情分在,十八年,纵是养条狗,也该有感情,但我身上流着楼家的血,是他们的亲骨肉,我流落这么些年,为何就不过问我?”
“小姐,其实家主和夫人对您也很是上心的。”春禾小声安慰。
楼商怜摇头,唇被咬得毫无血色:“说到底,还是因为我没有灵根罢了,楼家的掌印,就算不给那个灵根残破的楼徵,也不会给我!”
“灵根一事,恕奴婢直言,实在是强求不得。”
“凭什么!?凭什么她就有灵根,我就没有,若是我有,我也一样能拿到诛邪剑,不就是一把上古剑吗?”楼商怜暗暗咬牙,一边心里盘算。
先前养父要她做的,她念及楼家待她并不差,并未着手,但现在不一样了,他们对于楼羽如此宠爱,一定都是因为她有灵根!
楼商怜自小就知道自己没有父母,是被养父抚养长大的,养父对她不差,却也十分严苛,楼商怜战战兢兢活了十八年,养父告知她查到了当年妖魔的祸乱,而她的亲生父母,正是楼家夫妇,可等到她来到宸州,来到那个本该属于她的千辰宫,内里却住了另外一个捡来的野丫头。
她过着她本该过的生活,她受着她本该享受的宠爱,和自己比起来,她什么都有,锦衣玉食,身边人的宠爱,她甚至还有灵根,剑圣是她的师父,沈景疏是她的师兄,燕辞竹是她的朋友,诛邪剑择她为主……她什么都不用做,就有了一切!
强烈的不甘和嫉妒几乎淹没了楼商怜,她也想要拥有灵根,不管用的是什么法子……
她的命,要攥在自己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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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州。
伶舟月在一片悬崖下的冰湖中找到了阿羽。
她被苍霜剑的灵力封在了冰面下。
冰面透明,透出阿羽的身影,她以仰面的姿势落入湖中,手中还握着诛邪剑,双目紧紧闭着,眼睫在冰下模糊,眼皮上像是一条细细的黑线。一张脸清秀姝丽,肌肤是雪色的,像是一尊静谧圣洁的雕像。
阴差阳错。她破杀阵后因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