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汀想不到,舒月下凡间是为了一个凡间女子。
那女子热情、热烈,是如此的鲜活、灿烂。
就连洛汀,也会觉得她可爱。
无怪乎舒月……喜欢她。
他确实是应该喜欢这样活泼的女子的。
洛汀看着周遭单调冷清的疏水居,寒凉孤寂,一年的光景都不曾变过。虽有玉树琼枝,但和凡间的秀丽山川比起来,乏味至极。
那女子面上抹了不少胭脂水粉,穿着绚丽的裙子,腰上更是大胆地露出一截,大方又自然地歌舞。
而她,最喜素色简单的衣裳,不爱装扮自己,也不爱在饰物上花心思,长长的衣裳将自己遮得严严实实,所幸腰间有一绦绳,勾勒出她纤细的腰身。
她是如此的无聊枯燥。
洛汀渐渐红了眼眶,唇无血色,她可以听见心脏的跳动,像是有一张看不见的蛛网将她的心牢牢地裹住,攥得她生疼。
洛汀眼角发涩,可是她不想落泪。
那点儿身为神祇的自尊和骄傲不容许她落泪。
……
舒月在卯时回到天月台。
星星迷迷糊糊的,快到了它要昏睡的时刻了,但它也记得水神来过,引着舒月来到水神放东西的地方。
“水神不久前来了,说是月神你在疏水居落了东西。”
舒月眼里浮现一丝疑惑,似乎并不记得自己又落下什么东西,拿起来帕子打开见到一条银链,才终于想起,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手一扬,帕子便化为了一缕清风。
舒月回到府邸中,将银链随手一放,开始把玩起传音符。
……
洛汀在疏水居中饮酒。
身边东倒西歪地堆着好几个空空如也的酒坛子,她脸颊微微酡红,仿佛涂了一层太阳女神编织的霞光,她百无聊赖地翻看着水镜,翻看着舒月常去的大音谷的风光。
榕树底下,坐着几个体态臃肿的女子。
“你说,真要将梨黎那丫头嫁给百琴门的门主?听说那门主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听到梨黎的名字,洛汀划拉水镜的手指顿住了。
“但百琴门的大弟子不久前来传话,说是百琴门的门主相中了梨黎,非她不可,也不知道这丫头是哪里如此讨人欢喜了,百琴门呐,不管门主性子如何,那可是有名的修仙门派。”
“诶诶,我知道我知道,”一个厚嘴唇的插嘴道,“据说,是前几个月百琴门的门主在带领弟子游历的时候,路过了这大音谷,偶然见到梨丫头对着月亮唱歌,从此以后啊,心里怎么也忘不了,这才要求娶!”
洛汀的手指开始颤抖,水镜的画面也停了下来。
那个凡人女子,竟然有婚约在身!
这个消息如天边惊雷,一下子将她的醉意都驱逐去,连带着也勾起了她心中的哀愁,甚至还有一丝丝庆幸,同时,又为舒月而感到不值、愤怒。
若是那个凡人女子有婚约在身,又为何还要玩弄感情,和舒月相恋?舒月喜欢的,竟然是这等三心二意表里不一之人!
洛汀又为自己感到几分不值,她第一次为舒月心动,已经不知道是多久之前了,数百年、数千年、甚至上万年,舒月没有爱慕的女神,他爱慕的却是一个如此卑劣的凡人。
洛汀心里堵塞,可此事本来轮不到她管,她和舒月,只是同门,同门之间,怎好插手如此私人之事?
但她不甘心。
若要说方才感受到的那点庆幸,她也是个卑劣的人。
洛汀抱起酒坛子又饮了几口酒,酒渍在衣领口深深浅浅。
不,事关舒月,她要管。
洛汀不知道,在她停下水镜的画面之后,榕树下的妇人们仍然在交谈。
“诶,据我所知,梨丫头不是她爹娘亲生的吧?她是捡来的吧?”
“是啊是啊,梨丫头是捡来的,她爹娘应当也没想到能遇上百琴门门主这等机遇吧?她爹娘现在是要嫁还是不嫁?”
“那哪有不嫁的?这是好亲事啊!你想想,那一个修仙门派的门主,拿出手的聘礼能少吗?怕是她爹娘八百年也挣不来!”
“梨丫头愿意不?”
“那哪晓得!我听说,梨丫头压根不知道这事儿,料想她那性子是不愿意嫁的,她爹娘打算着到时候将她迷晕了给送过去,可真够狠的……”
……
洛汀醒了酒,已经是夜半时分了。
她昨日去过一次天月台,今日再去,她是怎么也不好意思了。
也没有合适的由头。
洛汀便想法子捏了颗星星,水神捏出来的星星,是冰霜化的,她信手抓了几缕洒进来的月光,在掌心揉碎了后撒在冰霜上,裹了厚厚的一层,登时与寻常星星一般无二。
这颗星星只要碰见月神,便会一笔一划在空中书写出梨黎的事情。
洛汀将它托在掌心,吹了口气,星星朝着天月台飘去。
……
舒月回到天月台。
夜色斑斓,星河璀璨。
但有一颗星星,他一眼就察觉出不一样。
就在他锐利的眸光扫过去的一刹那,那星星自发地在空中开始游动,极其有规律。
“汝……之心意……”
星星竟然画出了文字。
舒月的眉头皱了起来。
“汝之心意,恐被利用。凡间之人,另有姻缘,不可信赖。”
舒月袖中的手开始颤抖,他问身边的星星,似有几分愠怒,“最近可有可疑之人来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