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梨黎还是对舒月抱有一丝希望。
嫁衣不用她绣,百琴门的门主不会让她穿着简单的嫁衣嫁给他。
于是梨黎这些天就坐在屋子里望着窗外的山色,也不会往外跑了,顺便帮着爹娘干一些活儿。
到了夜里,梨黎就看月亮,看月相变化。
自从舒月答应要按照凡人的礼制向她提亲后,他再也没有来。
梨黎七上八下的心终于落下。
她一个凡人,终究还是神仙的消遣。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梨黎要嫁人的日子。
梨黎没有哭也没有闹,只是静静地坐在修士们扛起的轿子上,他们用了她不知道的术法,轿子从空中飘起,飘向不知何处。
……
舒月在剥离自己的半身修为。
他是天道化出的月之神,修为也和天道紧密相连,此举无异于是在违背天道,所受痛苦可想而知。
但他盘腿坐在天月居中,额上冷汗涔涔,硬是一声也不吭。
舒月的身体边渐渐萦绕起了白色的雾气。
雾气几乎和他的白衣黏为一体。
他用颤抖的手指结印,雾气水流般流向他的掌心,化为了一颗无色琉璃。
又在无色琉璃上加了层结界。
他对身边几颗星星哑声道:“快,送去疏水居。”
星星悬浮而起,星辉化为丝线,延伸向无色琉璃,紧紧缠绕起来。四颗星星往外飞,凡间马儿拉车一般拉着琉璃珠子往疏水居飞。
舒月猛的吐出一口鲜血。
他跌跌撞撞地朝着灭神台飞去。
……
洛汀最近一直在努力转移自己的心神,她常常守在甘霖镜前一坐就是几日,当然这对神族的寿命来说微不足道。
可是喜欢了这么久的神,哪里如此容易就能忘记。
洛汀往疏水居去。
见门口悬浮着几颗星星,星星之间似乎牵扯着什么东西。
吸入肺腑的风变得寒凉,她的速度不由得加快,心也忐忑起来。
只要看见一切和舒月有关的东西,她都会不由自主地紧张。
星星逐渐靠近她,她看见它们用丝线牵扯着一块琉璃。
洛汀伸出手,星星收回丝线,琉璃落在洛汀的掌心。
它冰冰凉凉,如水一般通透,敛去了光芒与棱角,是浑圆的一颗。
似乎只是一颗平平无奇的琉璃。
洛汀却觉得它灼烫。
“是月神要你门来的?这是何物?”
星星没有说话,三颗星星往回飞,只有一颗在原地,沉默许久后道:“若要压制魔神,水神只需要用一滴精血炼化它即刻。”
洛汀的眼神变得诧异,同时又极其忐忑,她猜出了七八分,问:“你如实交代,这到底是何物?”
星星上上下下地飘动,洛汀干脆将它捏到掌心,星星大喊:“冷、好冷!我说不就好啦!”
“这是月神的半身修为。”
“轰。”有什么东西在洛汀脑中炸裂开。
她一直小心翼翼不去触碰的那根弦,最终还是断裂了。
隐隐约约,她有一个不详的预感。
她忍着声音的异样:“他人在何处?”
似是为了回答她的话语,陡然一声巨响,疏水居几乎都为之颤抖。
天边白色的光柱从云雾中倾泻而下,光柱外若银龙游动着一把把刀,无边的神威从那处溢出,拂得洛汀的衣摆翻飞成莲花。
这是……
剥离神骨之刑!
诸天神界近万年来都不曾动用过此等刑罚了。
也没有值得动用此刑的天神。
只有一个可能,有天神自愿剥离神骨!
白色的光倒映在洛汀凌厉的眼眸中。
星星从指缝溜走。
洛汀心中绞痛,陡然吐出一口血。
她捏紧了无色琉璃,嘴角竟然露出若有若无的笑意。
舒月啊,当真是情深之人。
她看人倒不错。
只是她实在没有想到,这样一个沉默寡言的清冷天神,也会为了一个凡人做到如此地步。
废了修为,剥了神骨,舍了神位,还有什么是他做不出的?
身侧的手在颤抖,手背上暴起弯曲的青筋,洛汀用袖子抹去嘴角血,再抬头时,眼角有将落未落的泪。
“还望水神莫要插手我的私事。”
若是……她非要插手呢?
若是那凡人是良善之辈,洛汀有自己身为神祇的骄傲尊严,自然不会多管,但那凡人有婚约在身……
洛汀手中幻化出一张冰雪长弓,冒着幽幽白色的寒气,无数细小的雪沫自它周围飘扬而下。
这是水神的本命法器,已经很多年没有现世过了。
天地之水,皆可为她所用,只要有水,她便有无穷无尽的箭矢。
洛汀捏紧了弓,往灭神台飞去。
灭神台已经围了一众天神。
在施加刑罚时,灭神台会自发地形成一道结界,将其他人隔绝在外。
隔着混沌的结界,洛汀只能看到舒月模糊的身影,但她不会认错。
她飞到众神之上,凭空化出湛蓝的冰箭,以光影的速度射向结界,箭头触到后,结界发出沉闷如钟的声响,如水面般波动了片刻,又岿然不动。
“水神!快下来!”
“灭神台的结界不可侵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