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羽回了奈何峰,呆了小半月,每日都会从沈景疏屋外经过,大门紧闭,沈景疏并没有要回来的意思,只不过遣人将她储物的镯子送了回来。
阿羽想起打碎的瓷盏,决定往清泠山去。这些天看了不少古籍,对于修炼一事了解了几分。
修炼的法器之中,有剑、扇、符、刀、琴之类,其中,剑道是最为凌厉霸道的存在,也是最难精进的,毕竟它需要修剑道之人有足够坚定的内心。
欲承其强,必先自强。
但倘若能够将剑道修到极致,便是极其强大的存在,譬如大长老方惜正,譬如伶舟月,年纪轻轻便有剑圣之名。
而其它法器之中,琴的杀伤力小得多,琴声淡,端的是性情温和,如沐春风,不以外物动摇,自守其君子端庄。这也是为何,修琴道更加容易,只要静下心来,大多能有精进。
所以,一些灵根残破之人,便拜入千弦阁修琴道。
阿羽的哥哥楼徵就是如此。
但修其它法器的,不乏有瞧不起琴修之人,总觉得自己修的是正道,琴道便是旁门左道。
殊不知,有此心理,纵然修为再高深,也早就输给了琴修。
阿羽的师父沈景疏好像是个扇修,但是坦诚来说,她也是更想学剑的。
况且,沈景疏十天半个月见不到人影,这可如何跟他修炼?
若是再去拜方长老为师自然是不可能的,方长老守门规,不会收她为徒。而何长老虽然不那么看重规矩,但她要是拜旁人为师,总归是不妥当。
阿羽觉得很沮丧,在山林里走着,不觉间迷失了方向,绕到了一片树林,扶苏山景象奇异,大抵是因为这里有灵脉,有些树木到了冬日仍旧青翠欲滴。
宽厚的叶子盖下斑斓的阴影,风不停,光影便如水一般在地上游动。
阿羽抬起头,一道白衣赫然映入眼帘。
他恰恰立在树林中央的小湖上,脚尖踩在水面,双目阖上,一圈圈的水波以他为中心荡漾开,砰地溅起来,若烟花绽放,却没有一滴溅在他身上。
像是在发泄心中杂乱的心绪,整个湖的水都被搅得难以平息,仿佛有一只暴戾冷酷的手,不断在水中翻腾。
水声若雷鸣,难以想象,水中之人的内心正在经历着什么。
阿羽睁大了眼,竟也忘了藏身,湖水忽然落回原处,伶舟月的掀开眼,视线平静地望过来。
“抱歉,我不是故意要来这的!我这就走!”阿羽连忙解释,下一瞬伶舟月便已在她面前,若珠玉般的声音响起,“可有被我吓到?”
其实伶舟月也没有想到会碰见阿羽。
自打上次阿羽来清泠山,往事便被尽数勾起,那些在牢狱中昏暗无光的日子,那满身的鲜血和几乎腐烂的伤口,那狰狞着笑得癫狂的奴隶们,激起了他心中最隐秘阴暗一隅,所以便借此湖水发泄。
恰恰被她看见了。
阿羽道:“我没有。”
师叔应当是太孤独了才会心中如此不宁吧。
他垂下来的视线很平淡,一如小半月前的清冷疏离。
“修剑道需要心性稳定,若是不发泄出来,对于修炼大有损伤,师叔要是一个人太孤单,不如我陪您说说话吧!我在楼家长大,却也见过不少新奇的东西。”
阿羽眨眨眼,像是坠了不少星子般晶亮。
伶舟月发现,她的睫毛长而翘,在阳光下会投下一层细小的阴影。
他袖袍下的手微微收紧,又背到身后。
“清泠山自然是欢迎姑娘的。”
-
阿羽想了想,她生在楼家,又在呵护中长大,其实要论见识,未必如伶舟月多,要论才华,好像她也没有特别擅长的,仿佛跟伶舟月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于是磕磕巴巴地给他讲楼家种的各种稀奇的花啊草啊,又提到宸州的风光……
只不过说着说着难免思乡,声音一点点小下去。
伶舟月道:“楼家如此宠爱你,自然是希望你在扶苏山中振作的。”
阿羽忍住心绪:“你说的对,我也想振作,我想好好修炼,可是我的师父身为沈家家主,手下有三州要管辖,根本没空教我……”
伶舟月沏茶的手微微一顿,低下眸光,似乎颇有些歉意:“半月以前,沈景疏其实要我代他教你修炼,只不过当时姑娘受了寒,我不便言说,今日既然姑娘来了,我便如实相告,姑娘如若不嫌弃,便容我问一句,不知,可愿意暂且拜在我名下?”
“师尊曾跟我说过,若是有缘,也是可以收徒的,你不必担心师尊罚你,至于何长老,想必是个不拘小节之人,只要你愿意,自然是允的。”
其实方惜正虽然古板,但是对于他这个徒弟却很是看重。
至于沈景疏,伶舟月压根提都不提,完全没有要将他考虑在内的意思。
阿羽先是一怔,而后心里竟然生出了几分小心翼翼的欢喜,不敢太过激动,她极力压抑着心中的波澜,一边又对自己的心理感到古怪,心口甚至微微发烫。
她曾经想过拜伶舟月为师,只不过都很快被她否决了,这些天她听说了不少伶舟月的事,扶苏山中的弟子几乎没有人觉得他好相处,更多的都是对他带着五分敬,三分艳羡,还有一分畏。
但凡有人见过他除妖的模样,恐怕都会对他产生畏惧。
不过说的最多的,还是赞他谪仙之姿。
这样一个人,阿羽不觉得他会收徒。
她竭力平复内心,而后望向伶舟月谪仙般的面庞,小脸因为激动泛起薄薄的红:“我愿意!”
又觉得这样对早就游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