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庆堂外,随着老太太的离开,众人也都作鸟兽散。 不知是否因为台上第一次登门贾家的青衣太过出彩的缘故,不仅是贾赦着急忙慌地就去了刚纳的一房小妾那里,就连政老爹,也没有再多问一句宝玉的事,而是径直去了赵姨娘的小院。 而满面青灰之色,双目血丝密布的东府大老爷贾珍,心头自然也是又一股无名火起,直烧的口干舌燥。 简单拜别了一句后,贾珍领着两名清秀小斯便火急火燎地往东府赶去。 今日辽东那边的庄子上刚送来了两斤虎骨酒外加老参、鹿茸等,他势必要再寻两个丫鬟验上一验。 还未出大门,遂撞见了哼着小曲,满脸浪荡之色的贾琏。 今夜的贾琏心情格外不错,家里的母夜叉正陪着老太太说笑,也没人来管他,如今长夜漫漫,正是出去喝花酒的好时候。 一见到贾珍,贾琏先是微微一怔,而后便客套着说道:“珍大哥这就要走了?何不多坐一会儿?” 贾珍也是呵呵一笑,以手抚着短须说道:“时辰不早了,老太太都歇息了,我也该回去了,明日还要出城去太爷那里一趟。” 就在两人说话的功夫,不远处拐角忽地迎面走来一人,只是还未看清脸,那人便如同见了猫的老鼠一般,掩面而走。 见状贾珍就气不打一处来,火气越发大的他也是丝毫不顾及贾琏就在身边,指着人就骂道:“好囚攘的,又准备干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这般藏头露面,哪里还有我宁国长孙的样子?” 那边也是刚准备来个彻夜不归的贾蓉此刻心中暗自叫苦不迭,一边骂着老畜生,一边低眉顺眼地就往贾珍二人跟前走去。 待到神色畏缩的贾蓉走到面前,贾珍顿时就指着鼻子骂道:“好一个孽障东西,成天惯会偷鸡摸狗,文章却作不出来半篇,不如直接打死了账!” 这句话,却是贾珍在席上刚听贾政骂过贾宝玉的话,如今现学现用。 贾蓉被喷了一脸酒气口水,也不敢去擦,只是低声解释道:“老爷,我正要回去读几篇文章呢。” 贾珍气极反笑:“读几篇文章?怕不是读着读着就跑到女人肚皮上了罢!” 说着他就要抄起什么东西砸过去,只是如今不是在东府房里,身边自然无物可用,于是便顺手捡起了一块石头。 一旁的贾琏见这阵势慌忙劝道:“珍大哥息怒,蓉哥儿他还小,有什么话说说就行了,万不可动起手来。” 他平日里也是听说过蓉哥儿是什么样子的,只是如今亲眼见着,却是不能不管了。 被贾琏拉着胳膊,贾珍青白不定的面容才稍稍稳定下来,说道:“要不是你琏二叔护着你,今日非要打断你一条腿不可!” 贾蓉便耷拉着面皮朝着贾琏行礼道:“多谢琏二叔。” 贾琏笑着摆摆手,又说道:“珍大哥,今日大好的节气,如何能动怒呢?不如随我一同出去吃两杯酒,如何?” 贾珍刚要摆手拒绝,可转念一想,前两日自己便是无缘无故在翠红楼有的起色,很是泄了一夜的火,顿时心头一动,与贾琏浪笑着就同意下来。 只是想到贾蓉还在这里,他随即就收起了笑容,满脸不耐烦地说道:“还站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滚回去。” “等等。” 下一刻,贾珍却又突然改了口,让贾琏和贾蓉很是不解:“既是你琏二叔有请,你也就跟着一起去吧。” 这一幕,却是贾珍只当贾蓉急着回去抱他那个美若天仙的儿媳妇,因此心底没来由一阵不痛快,索性也把贾蓉一起叫上。 此刻的贾蓉万分摸不着头脑,但也只能佯装高兴地点头示意。 三人并着几个小厮一同迈过垂花门,刚出了二道门往东角行去,却又迎面撞上一个“熟人”。 三人皆是面色一怔。 而在他们对面,一身云水青衫,腰间悬着宝剑,应邀如约而至的霍去病也有些惊讶。 望着贾珍那张明显是内火虚旺的脸,霍去病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他不动神色地看了一眼低头不语的贾蓉,心道也不知这小子究竟给贾珍吃了多少药,要是一不小心暴毙了,那才是有大乐子了。 淡淡扫过那双几欲喷火的眼睛,霍去病向着贾琏拱手行礼,道了句“琏二叔”后,便直接无视了贾珍。 贾琏很是有些尴尬,他自然也能感受到贾珍心头的怒火,只能对着霍去病微微点头,也没有多言什么。 只是霍去病对于贾珍的轻视终究是彻底惹恼了他,眼见心中“朝思暮想”的孽障就要离开,顿时忍不住开口:“好个罔顾人伦的小畜生,见到长辈竟不知行礼,如此不知尊卑的下贱东西,活该扒皮抽筋,吊死在宗祠门前!” 听到这番话,霍去病立刻止住了脚步,他缓缓回过头,淡漠地看了一眼贾珍,大跨步便向其走来。 龙行虎步的气势立刻就让贾蓉激动起来,他悄悄握紧了拳头,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着“好兄弟”暴揍老子的场景。 见状贾珍心里也是有些慌了,一想到霍去病此前的种种行径,再看看身后两个弱不禁风的小厮,简直不够那孽障一手打的。 身为东府大老爷的他无论如何也不想在这种场合露怯,只是忆起霍去病敢在荣庆堂内拔剑的混不吝行为,嘴角嗫喏着的贾珍这会儿竟说不出狠话来。 贾琏亦被唬了一大跳,还以为霍去病真的是来锤贾珍的,连忙上前一步劝道:“蔷哥儿,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随便换一个贾家晚辈乃至平辈,他也不可能有这般担忧,只是谁让对面是个一言不合就动手的莽夫呢? 看了一眼赔笑的贾琏,霍去病遂停下了脚步,站在只有一步远的贾珍面前,他漠然开口:“礼,是行给人的,而非畜生,不知大老爷然否?” 一听到这话,再看着霍去病那双满是讥讽的眸子,贾珍顿时气血上涌,险些一口老血就喷了出来。 贾琏更是暗骂一声,心道待会真打起来,我可得跑远些,不然若是不小心给珍大哥挡上一脚,那可就三五日别想喝花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