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湘云的话在贾母心中激荡起层层涟漪。 老太太实在难以想象,看上去斯斯文文的俊俏后辈,居然能有这般以一当十的武艺。 “国公爷年轻时,也不过如此了。” 她一双苍老的眼睛中充满了回忆之色,依稀记得在几十年前的那段峥嵘岁月里,贾代善便是凭借着一身出类拔萃的武艺,打遍军营无敌手,立下了赫赫威名。 闻言众人心头皆是一惊,老太太居然把蔷哥儿跟老国公相比较? 王夫人心中很是吃味,眼中闪过一丝不屑,不过是个惯会逞凶斗狠的泼皮罢了,如何能与国公相提并论? 真要论,也得是她的宝玉,方有国公爷之资。 身材娇小玲珑,气质上柔柔弱弱的林妹妹有些不可思议地举起了自己的小拳头,心头浮现出霍去病的面容。 就这样的拳头,可以打三十个? 虽是女子,也并非不爱红装爱武装的巾帼,然而想到这一幕,诸位姑娘心中还是十分震惊兼好奇的。 相比于其他人心中的诧异,经历远远超过她们的老太太心中则更为复杂。 这般武艺根骨的子弟,他们贾家,有多年没出过了? 为何四王八公一脉的开国武勋会越发落寞,被景佑功臣处处打压,很大的原因就是因为家中尚武之风不存,族内子弟不肖先祖十之二三,导致只能躺在功劳簿上混吃等死,一日又一日消磨着天家的恩情。 而景佑功臣不过才几十年的功夫,当初的第一批老臣都还没死完,更别说家中门风了,远比开国功臣一脉武风浓厚。 有族内子弟前仆后继的建功立业,这些年来景佑功臣一脉自然也是水涨船高。 虽然说这几年来,那些景佑小辈也越发荒唐胡闹,但康庄大道还是一直向前的。 并非开国一脉这般,已有大厦倾颓之势。 如今的贾家,便是最为鲜明的代表。 当年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贾家有多么如日中天,如今就有多么衰落。 西府两兄弟,承袭爵位的长子贾赦好色成性,性格暴虐,比起贾珍有过之而无不及;小儿子贾政倒是个正常公子哥,只是志大才疏,独好与门客空谈,完全是不堪大用。 至于东府,那就更不必提。 而诸如贾琏、贾蓉等晚辈,有老子爹压着还好,只是蠢笨了些,终日只知道吃喝嫖赌,而一旦管教着他们的人百年之后,那必然也是无法无天的主儿。 若是让他们来习武行光耀门楣之举,不用想,那定是天方夜谭。 偌大的贾府,也唯有贾珠的遗腹子贾兰,是个读书的料子。 只是年龄尚幼,如今的贾家,已然等不起了。 老太太人老心不老,眼光更是看的透彻,只是她一介女流,又到了这般年纪,无论如何也回天无术了。 因此才选择彻底放权,来个眼不见心不烦,平日里只想着高乐静养,待到将宝贝孙子的后路铺好,也就能安心驾鹤西去了。 只是,如今乍一见霍去病居然有这般武艺,甚至能媲美年轻时的贾代善,老太太那颗早已死寂的心,居然又起了一丝波澜。 若是让这小子去参军,再加上贾家余下的香火情,说不定,还真能让贾家重新出现个军功爵位? 眼见着有这么一丝重振贾家的苗头,贾母顿时激动起来。 “不行不行,此事还需从长计议,蔷哥儿毕竟只是旁支,即便是将来真上了战场,夺了军功,那也不能承袭爵位,不然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 很快,贾母就冷静下来,旋即暗自苦笑摇头。 武艺再高又如何,如今的大盛军方,可不是当年了。 众人的心思跟随着贾母的表情变化着,见老太太忽地激动,忽地迷茫,这心里也是七上八下。 “想不到这蔷哥儿,不吭不响的,居然有这般能为了,难怪宫里会夸他文武兼备,咱们倒是都走了眼。” 听见贾母这般说,众人都心有明悟,看来老太太的态度,是有所改变了。 之前听闻霍去病把贾珍打个半死,还气的不轻,如今,似乎有双方各拍五十大板的态度? 薛姨妈察言观色,连忙笑道:“蔷哥儿的确是个有大能为的,不然也写不出名满神京城的书来。” “唉。” 老太太摆摆手,叹息道:“让姨妈家看笑话了,如今这家里啊,是越发无法无天了,当长辈的不像话,下面小辈也跟着荒唐。” 这话自然是说贾珍和霍去病两人的。 一个要强取豪夺自家晚辈的祖宅,一个大打出手,丝毫不顾忌世俗礼教。 王熙凤顿时夸张地说道:“哎呀老太太,千错万错都是孙媳妇的错,是我没有替您老管好这个家,都怪我都怪我。” “哈哈,你这个泼皮破落户,真当我不敢罚你不成?”贾母看着搞怪的王熙凤,顿时笑了起来。 薛姨妈这时候走上前来,也劝道:“老太太,这家里大大小小几百口子人呢,哪能有事事称心如意的?别的不提,就说我家那哥儿,想必您老也听说了,见天儿把我气的不轻,年轻人嘛,就是这样的,一身旺盛精力总使不完,若不闹出点动静来,才是要当心呢!” 薛姨妈这一番漂亮话也是说到了贾母心坎里,不住地点头称是。 又想起薛蟠平日里的风评和种种荒唐行径,老太太心里越发平和了。 正所谓不患寡而患不均,有薛蟠这个呆霸王珠玉在前,老太太对比起自家的子孙,竟然莫名的心情又好了不少。 已经大概猜出来贾母心意的凤姐儿则又半跪在贾母膝前笑道:“就是,老祖宗,别说是咱们这样的大家族了,就是寻常百姓家那七八口子人,还时常有兄弟不和,姑嫂骂街的事情呢,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这满神京的权贵,有谁敢站出来说自己家什么事没有?没人敢笑话咱们。” 这时候,一众姑娘们也上来撒娇劝慰,就连王夫人也昧着“良心”过来说了两句,老太太的心结终于一扫而空,面色也又恢复过来。 “那就等珍哥儿人清醒过来,再说这件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