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卿竹脸上有片刻的怔愣,惊愕的抬头,一时忘了收敛神色。
直到闻得一声尖锐嗓音:“沈二小姐,快快接旨罢,咱家也好赶回宫中复命。”
沈卿竹恭敬的接过圣旨,心中不知作何感想。
她距重生不到两个时辰,就得知自己竟又和宫中扯上干系。
三皇子……
端王……
她自然是记得这人,听闻此人自少时起便居于北崇,距今已有七年。而他在这七年间,打过无数的胜仗,擒过敌国的首领,为我们大陵狠狠地出了一口恶气。
因此,民间一直流传着一句话:大陵的江山不能没有端王。
此流言一出,朝堂之上猜忌四起,众说纷纭。
有人言:端王权利过大,早已撼动了圣上的地位,若再不加以制衡,恐怕这天下便要易主了。
然这一风口浪尖上,端王于北崇关口侥幸退敌,事关军情之羽檄快马加鞭传回玉京,不到一个时辰,便是朝野上下人尽皆知。
想起那事,她便觉得自己已是罪无可恕。
“舒儿,对这门婚事你作何看法?”沈重在外贵为一朝丞相,自是有一番威严在的。
沈卿竹握紧手中圣旨,敛去眸中不该有的情绪:“既是圣上指婚,孩儿自当遵命。”
圣上怎会无端下达这道旨意?
明面上,她为太子做事,虽说沈家从不涉党争,但沈氏祖训便是为国忠君,匡扶正统。可就在这种时候,圣上将她嫁于端王……
呵!
沈卿竹何其聪慧,略一思索便理清其中关跷。
先说这端王,不过二十有二,便立下赫赫战功,在军中的威望极高,他手握虎符,是百姓心中的大英雄。
可常言道,功高震主,他立下越来越多的战功,总有人开始慌了。
那一战役,他虽惨胜,可他盛名犹在。
这时将他传唤回来,也是怕他终有一日会大败祁国,自己的位置会坐不稳罢。
至于她,一个于太子无用之人,于端王有仇之人,他怕是更乐意见得他们窝里斗。若是她一不小心被端王弄死了,他大可以将所有矛头指向端王。一石二鸟,用心之险,其心可诛!
“开什么玩笑,那端王阴晴不定,舒儿嫁过去还不知会受到何等苛待,太子殿下怎么也不跟着劝几句?”沈凌熙一脸痛心,虽说他在家中被欺负惯了,可他毕竟只有这么一个妹妹,怎能叫旁人辱了去?
“阿兄何出此言,圣上赐婚,便是殿下也无力插手,且不说这端王是否真如传言一般,便是真的,那我也该自己去面对。”
“你糊涂啊,以你与殿下的关系,去求求他,说点软话,这婚事也不是非成不可。”
哪有这么简单。
沈卿竹就不该觉得以她兄长这半是浆糊的脑袋能想明白些什么。
上辈子没有这桩婚事,想必也是其中出了什么变故。
不过即便她有法子躲过去,可难保不会有下一次,太子心性实在难以捉摸,不如……
沈凌熙见自家妹妹油盐不进,也不劝了:“罢了罢了,左右也是你的婚事,你都愿意,我也无话可说,我还有事儿,先走了。”
“阿兄。”沈卿竹温柔空灵的嗓音于沈凌熙却好似魔咒,因她每次这般唤他时,总没好事发生。
若说这沈家,他最怕谁,大概除了他这个弱不禁风的妹妹再无旁人了吧。
“阿兄这是又要去逛花楼了吗?”
沈凌熙又急又怕的慌忙摆手:“你你你……别乱说,我怎会去那地方,你可别冤枉我!”
“是嘛。”又是两个字。
沈凌熙浑身一激灵,果不其然,便闻得沈卿竹幽幽开口道:“上上个月,阿兄向太守府的二公子借了十两银子,说是要给云雀楼的暮雨姑娘赎身,结果你银子倒是借到了,却是翻了秋寒姑娘的牌子,上个月,阿兄于云雀楼台上一掷千金,方圆百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还有前几日………”
这些事本已是上辈子发生过的,可她如今细算起来竟觉好似昨日。
“行行行……行了……”
沈凌熙已经吓得两股颤颤,瞥见沈重那冷若寒霜的目光,他额间布汗,心中将这小妮子骂了个遍。
“好你个臭小子,竟还敢给我去喝花酒!”沈重提起一旁的鸡毛令箭便追了上去。
沈凌熙一边躲一边哭喊:“阿爹,我错了,我再也不去了,沈望舒,我好歹也是你兄长,有你这么对兄长的吗?”
沈卿竹掩面偷笑:“阿兄此言差矣,喝花酒本就是你不对,及时止损方为正道。”
前世沈凌熙便喜欢流连烟花之地,若是十天半日不见他,去云雀楼一准能逮个正着,世人皆道:相府有一女,风华绝代,惊才艳艳,却偏是摊上了那样一位兄长,整日里不是溜鸡斗狗,便是逛窑子,真真是纨绔里的翘楚,扶不起的阿斗。
那段时日,她才同太子殿下闹翻,将自己锁在屋中,谁劝也不听,似乎沈凌熙是来过一趟,却并非劝她:“不去便不去了,你的脾性向来稳重,想必此次定是那太子殿下做的过火了,我们有理,不低头。”
隔着一扇门,沈卿竹缩在墙角,垂首环膝,泣不成声。
可她没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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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时辰前。
街道上的大队人马行至皇宫。
城墙高耸,金碧相射,锦绣交辉。
浓密的枝叶挡住了刺眼的日光,只余下斑驳的残影摇曳舞动。
“端王殿下,圣上和各位大人正等着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