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我说呀,这地龙古怪。”鹿妖比划着,对其他小妖道,“上回翻身时,我这角还没长起——咦?今年长得有些慢了。”
“我瞧瞧。”一只小妖凑过来,装模作样地看了看鹿角,煞有其事地点评道,“是比去年小些。”
鹿妖一下泄了气,懒得再掺和有关“地龙”的讨论,只顾扶着自己的角,生怕被钟乳擦伤一丝一毫。
评完鹿角的那只小妖见它紧张兮兮的不说话,便将注意力放回到其他小妖正在讨论的事儿上——他们早已顺着鹿妖的话,争论起那是多少年前。
“想必那是我来之前的事,到如今,南山桃子我已吃了三回了。”
“我说呀,这实在算不得一个凭证:它那两只角年年落,我等怎知是哪年四月?”
“说得有理。那得往前边的日子里找——诶,东边那观子几时建的?”
“嘘!那是得了道的仙家,年岁怕不是比我全族加起来还要大。”
“这便是传说中的长生么?”
“我听说他那院子里有株神树,比王母娘娘的蟠桃还要稀奇!只要闻一闻,就能长上几百岁!”
修行尚浅的小妖们纷纷惊叹,对于它们来说,百年实在算得上一段不短的岁月。
而阔儿孤听了却嗤笑一声:“不过是百年,若能吃一个,四万七千年才不算勉强。”
小妖们“哇”一声,它们听不懂狐怪话里的野心,也无妖笑它妄想,只是七嘴八舌地夸它懂得多。
阔儿孤先是得意,不多时便烦躁起来,它压了压耳朵,频频回头眺望,在心里安慰自己,小妖们傻点有傻点的好处,只要大王能懂自己——
忽然,它的眼睛一亮,抢在所有小妖之前作了个揖:“大王。”
池鹭走上前来,见一群小妖参差不齐地同自己行礼。她“嗯”一声,一眼数过“妖数”,发现那两个最闹腾的并不在场:“叽叽喳喳和翻天虎呢?”
“在前面。”
“前头去啦。”
还有只黑羽小妖觉得同伴们说得不够详细,便自告奋勇,绘声绘色地描述起方才混乱的场景:“先是虎、翻天虎跑过来,撞上了……唔……”它用翅膀往后一指,一众小妖跟着移动视线,“后头那根石柱子。”
旁边的蛇妖熊妖纷纷点头,表示自己也看见了那副景象。
“它也不喊疼,光顾着傻乐。”熊妖挠了挠头,插嘴道。
“是哩,然后是鸟兄、额……叽叽喳喳,它湿淋淋的,跑得飞快,身上的水跟雨一样落下来。平日里它最爱它那一身毛,今日竟没抽出半点功夫来收拾自己……”
熊妖摇着头:“也不知翻天虎怎么把它气成这样。”
“对呀。”一旁的小妖逮空挥了一下手,池鹭认出到这生面孔是方才守二门的两妖之一——也不知它是什么动物、或是器物成了精,身子烟似的、虚虚实实,教人看不清。
“然后!”先前讲话的那只小妖重声强调,将所有注意力收拢在自己身上后,它叹了口气,面露同情:“鸟兄气过头啦,伸爪子踢它。虎虎‘诶呦’了一声,大概也被吓傻啦,直直地往我们中间跑,它先掀翻了豺豺又踩了花花一脚,后顶得狐狐一个趔趄又撞了鹿鹿的角。”
正自怨自艾的鹿妖想是听到了自己的名儿,扶着鹿角凑过来,委屈道:“大王——小妖怕再不能给您守门啦——”
而阔儿孤本就对小妖们的抢白感到不满,听了乌鸦对自己的称呼,也瞬间龇起牙,低吼道:“不要叫我狐狐!”
小妖们有慢半拍附和乌鸦说“就是”的,有好奇询问鹿妖缘由的,又一脸不解盯着阔儿孤的,还有带着仰慕的眼神直勾勾地望着她的。
众妖众相,不一而足。
至于那只全身黢黑的小妖……池鹭发现它被狐怪喝后很明显地呆愣了一下,然后一脸欢快地应了阔儿孤:“好的狸狸。”
要命。
瞧着阔儿孤眼里都要冒出火了,池鹭咳一声,偏过头问鹿妖:“怎么说?”
“小妖不如去年威武。”明明长相十分秀气的鹿妖气恼道,它一脸痛色地摸着自己的长角,“恐丢了大王的脸面。”
池鹭听了失笑——山野妖怪,吃穿尚不足,却时时惦记着吃不到摸不着的“脸面”,纵使她在百十个妖王里独一份体面又如何,人外还有人,天外自有天,托庇茅屋羡瓦房,一登金銮望玉殿,无休无止,无甚必要……
她蓦地止住思绪,柔声问它:“身体可有不适?”
鹿妖闭着眼睛感受了一会,摇了摇头:“除了心情不甚爽快,并无其他。”
“那便将烦心事放一放。”池鹭拍板,见它依旧固执地摸着鹿角,便劝道,“这角年年落年年新,焉知明年再生时,不比今日好?”
鹿妖觉得有理,犹犹豫豫地放下蹄子:“可阔儿孤说——”
“大王!”狐怪挤上前来,怒气冲冲的它被鹿妖的话提醒,顿觉自己思虑不周——守门的小妖不像样,岂非让前来拜会的妖王笑白虎岭中无人?但它是绝不肯承认自己算有遗策的,便轻描淡写道:“既无顾自陈不堪重任,小妖便为大王另寻得力的来。一短一长同它关系相近,小妖也不忍心将它俩分开……便将三门的两妖都换过,等来年无顾角好时,再请它俩参选。”
池鹭听了这话,还没应答,众小妖便热切地挤上前来,争先恐后地喊着:“大王选我!”“大王选我!”
立在一旁的南羽眼神微闪,以她的聪慧,自然听明白狐怪的险恶用心——三两句将自己的疏漏遮掩过去,将重点放在“妖事调遣”上,这样一来能除了讨厌妖,二来又能抬升自己的地位。她与这妖怪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