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钦犹豫一番,化作蓝烟,回到了康田郡的小庄。
云窈的气息十分淡薄,想来外出有一段时间了。可她一个弱女子,深更半夜还不回家,能去做什么?
而他布下的符咒会在面临生命危险时自爆,以此抵挡住致命攻击。
若是运气好,云窈此刻应当安全无虞。
若是运气不好……
现在去,还来得及收个全尸。
顾钦放任意识延伸,稀薄蓝光去云雾一般将康田郡笼罩住。
他极快地扫视一番,在某处山洞瞥见了蜷缩着的云窈。怀中还有一团白色,似乎是只灵兽。
不过瞬息,顾钦追了过去。
洞口有一滩血迹,红中带紫,缭绕着魔族黑气。里间的云窈却并无外伤,兴许是肉体凡胎遭不住妖符之力,这才昏迷不醒。
顾钦屈指将灵兽掸了掸小东西腹部受了伤,散发着迷人香气。
他明白过来,魔族是追着灵兽到了附近,偏生云窈途径时听到呼喊,只以为是山中野兽被陷阱囚住。
少女灵动的双眼紧紧闭着,比往日多了几分恬静。粗劣衣料洗得发白,穿在她身上,却丝毫不减华贵。
不知不觉看了许久,待云窈长睫颤动,顾钦才慌忙收回目光。
他凌空画阵将一人一兽带回小庄里,捏诀替她净了身。
至于这糯米团子般的小东西……
顾钦本不欲搭理,可转念一想,云窈醒后少不得要为它寻药医治,这才勉为其难地喂了颗止血丹。
妖界还有要事,他抬手布了道禁制,身形消失在原地。
云窈其实一早便醒了,碍于原身的束缚,眼皮子重如千斤。她新奇地捞过小阿凌,轻声唤道:“醒醒——”
六百年前的阿凌当真是幼崽,对世间一无所知,将云窈当成了娘亲,几乎寸步不离地跟着她。
养崽的日子没过多久,某个深夜,顾钦再度现了身。
“你过来。”云窈见怪不怪,朝他招招手,“我的画可有进益了?”
顾钦压下心中不解,悠悠走了过去。许是日日临摹他的画,神韵上有些相似,只是终究练习的时间不长,优劣之分格外明显。
他违心道:“不错。”
这下轮到云窈惊异了,她抬眸在顾钦脸上打量一圈:“你怎么转性了。”
“……”
顾钦掀掀眼皮,兀自坐下,一副不欲再多费口舌的模样。
云窈突然正色道:“多谢你救了我。”
闻言,他举杯的手顿了顿,继而浅浅抿了一口,故作稀松平常地问:“你竟不怕?”
“有什么好怕的。”云窈抱起脚边的阿凌,献宝似的晃了晃,“生存已是不易,我不知你是妖是魔,也不知这小家伙什么来历,倘若力量能让你们保护自己,便没有什么可怕。”
说罢她还极为艳羡地眨眨眼睛:“你看我不曾坑害过人,还不是被困在这里。要我说啊,有些时候,人比妖魔可怕得多。”
顾钦眸光闪了闪,不动声色道:“你想离开吗?”
“现在不想了。”她如实回答,“我要将阿凌养大,再学些手艺。与其哀哀怨怨,倒不如珍惜眼前光阴。”
他不置可否,一盏茶饮尽,起身往外走去。
“你要走了吗?”云窈情急之下抓住他的衣袖,却因指尖打滑,触碰到了顾钦温热的手心。
两人皆因突如其来的肌肤之亲愣了神。
半晌后,她呆呆道:“你,你是热的。”
顾钦如梦初醒般抽回手,眉目清冷:“我又不是死了。”
“好吧……”云窈仰头问他,“你还会来吗?”
跳动的烛火映在她清亮的眸子里,盛过繁星朔月。顾钦听见心口重重响了几下,在意识归位之前,轻声答道:“会的。”
他没有食言,纵然忙得不可开交,每逢月圆必会来此见见云窈。
在得知灵兽被取名为云凌之后,他才不情不愿地告诉云窈:“家中皆唤我阿诤,你莫要再‘喂喂喂’地唤我了。”
那是顾钦第一次提及家人,云窈心中虽好奇万分,可见他神情不似欢喜,只当与自己一般不受宠,便没有追问,以免揭人伤疤。
春去秋来,仙妖两族摩擦不断,大战却并未正式打响。
只因父王被囚在了九重天,顾钦虽多次进攻,却都由缈姬出面挡了下来。他始终不忍心伤害自己的母后,纵然妖族众臣劝说,也一意孤行地选择了僵持。
近来,大护法提出派送妖兽为祸人间,好让那群成日将众生挂在嘴边的仙族忙碌起来。
放在平时,顾钦自然应了。
可如今有云窈,他难得生了怜悯之心,不愿她因仙妖斗争而流离失所。
在顾钦眼中,云窈喜爱吃喝,喜爱听戏,也喜爱螳臂当车做一些不讨好的善事。也正因此,她像是皑皑白雪间的绿叶,又似苍茫落叶间的花蕊,满是生机。
她值得平安顺遂地度过一生。
大护法多次进谏,遭他无情驳回,于是另生一计,决意弄清小妖王不时溜去人间,到底所为何事。
这边,顾钦与云窈渐渐互通心意,如寻常小夫妻一般过起了日子。
他虽敏锐,却防不了始终蛰伏在暗处的大护法。
一日,下属来报,道是九重天答应释放老妖王。
云窈习惯了他突然出现,也习惯了他突然离开。可这一回,顾钦心中惴惴不安,临行前,轻柔地吻了吻她的耳珠,温声道:“在家中乖乖等我,不要乱跑。”
怎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