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出门了。
据时媚鬼们的消息说,他是要去一个挺远的地方在何老二出殡当日为他引渡,送他转生。
我知道何老二出殡的日子就是五日后,师父要在三日内赶到另一个山川,在那里施法。
他出门之前留下了自己的本命剑做阵眼,他没忘我还在禁闭之中,重新布下了一道禁制。
他叮嘱我在屋内好好静思修养。
我没讥他出门还不忘把我关在屋子里,反而难得乖巧,很是听话地点了点头。
“我会的师父。”
我信誓旦旦地应下了。
但在家待了一日我便觉得无聊,第二日我只好把那件未做完的衣裳再次拿了出来。
和小叶子吵完那次后,我曾一度以为自己或许再不会拿起这件衣裳。
我心中也知晓,我们之所以爆发那样激烈的争吵,并非因为小叶子说错了什么,而是因为它没有说错。
这次,我再重新做起这起这件衣裳,我竟有些平静。
我对着镜子抚摸上自己手臂上斑驳残缺的鳞片。
我想,如此也算全了我和他之间的情份。
我应该做完这件衣裳。
如今也只差收尾。
我曾想过这件衣裳会是什么样子的。
那当是月白色的,是那种长夜将近,晨曦渐醒,残月于天幕融合成一道淡淡月影的那一种浅浅的白。
古籍中曾有记载:“月白色,靛水微染,再用苋蓝、月下白煎水,半生半熟染最佳。”
我现在仍差月下白这种染剂。
这种花却并不常见。
我正派出时媚鬼们去寻找,小叶子这天却来了。
它见我还在做着件衣裳不由得冷笑一声。
我见着它却有些惊讶,因为师父这次可是用本命剑作镇,那门口的禁制常人难进。
“这禁制可困不住你,你自己出去找找不就好了。”小叶子说。
我只认真地反驳了它一句:“我还在禁闭中。”
小叶子愈发冷笑了。
“你说的那个月下白,净山上便有。”
“那里是凡间灵气充裕的地方,月下白在那种环境下才会绽放。”
我顿了顿:“你怎么不早说。”
我已经将那几只时媚鬼派了出去。
看来只能辛苦它们了。
三只时媚鬼受我魔气点化才有了一点神智,对我总是格外亲近。
我没将时媚鬼的存在告诉小叶子,因为解释起来十分麻烦。
寻常妖魔自然无法做到随手将川泽水汽点化成精怪,哪怕再弱小的精怪也不行。
小叶子在我面前总是这样无礼,它定然不知晓我的妖魔真名。
我尚在禁闭出不去,于是我求了求正在窗边啄羽毛的小叶子说:“要不然你帮我去摘几朵?”
小叶子颇为高傲地抬了抬下巴。
它竟十分干脆拒绝了我:“不去。”
但我从前请它帮忙,它都会答应。
我想,或许是因为那次同它吵架的气还没消,所以它才拒绝了我。
忽而,小叶子看了看我的小腹,它声音陡然一顿。
“你的肚子里……”
“你用了碧海心?!”
我沉默了一下,不知道它是如何看出来的。这应当是除了我自己无人会知晓的秘密。
“那种东西怎么能吃呢!”
“快、快把它吐出来!”
我只好说道:“吐不出来了。”
“我已经许愿了。”
小叶子怔了一下,颇为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我:“你怎么这么笨!用那种东西许愿是会付出代价的!”
碧海心是一种能替人实现谎言的灵言之物,服下碧海心,再心中默念想要实现的那句谎言,谎言便能成真,不过谎言通常无法维持很久。
它瞪了我一眼,又看了一眼我的肚子,而后便跺着脚飞走了。
我一人在屋里犹豫了许久,最后还是决定出门去摘几朵做衣裳的月下白。
走出房门的时候,师父放在门口悬立的本命剑发出一阵哀鸣,我在剑身上安抚着拍了拍,顿时周围的禁制便消失了。
*
我出门召了一匹梅花鹿来背着我走。
红一不在,我也只能这样将就一下。
我和小鹿走了许久,忽而发现附近的村庄竟不知何时都搬走了。
方圆十里竟了无人烟。
我又走了一会儿才看到了门口挂着白绸的何家。
今天莫约是何家出丧的日子,门口挤着许多人来观礼。
我站在人群外朝屋里看去。
何家的小娘子一身丧服,正趴在一旁何老二的棺材上哭得凄惨。
她身旁仅三岁的幼子尚且懵懂,不知死亡,见母亲如此伤心,他也不禁嚎啕大哭起来。
一旁相识的村民连忙上前安慰,但也被母子二人哭声感染,不禁暗自抹泪。
堂上一片低声啜泣。
我看着顿觉有些无趣。
屋里哭的凄惨,屋外却敲敲打打,纸钱纷飞,伴着唱词人抑扬顿挫的语调,显得十分热闹。
这自然是场规格盛大的葬礼。
门口飘扬的奢华白幡,摆放着的纸人玩意,还有花圈一类的,甚至还请了一位专门念祭词的老先生。
我瞧着新鲜,心中却有些不屑。
我觉得何老二那个渣滓不配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