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日,汪府的老太太病了,相见长孙,睡梦中啼哭不已,太子妃和太子已经在长庆宫和文德殿里哭诉过几次了。”
吃饭的时候,沈淮襄忽然道。
李时意闻言一顿,“如此下去,他岂非很快就可以回京了?”
总归是人之大伦,汪合锡犯的也不过是“失察之罪”,当初被贬去西疆,也多是因为沈淮襄的缘故。
当初流放时,就有人说帝后宠爱陈王,处事有失偏颇。再这么闹下去,人心转向,不过手掌翻覆之间。
“痴心妄想。”
当初就是因为他,还得他差点匹马无归,没要他的命,已经是天大的让步了,既然他们不肯安生,那就索性都不要了吧。
想起荆州的事情,李时意心里还是后怕,所以她非常理解沈淮襄的想法,并且全力支持,“你想怎么做?”
说话间,刚刚洗漱完毕的李莹掀开快步进来,外头光洁的雪光跟着透进来,与沈淮襄的眼光一起,扑向李时意。
恍惚间,她觉得他的眼睛一下子明亮了许多,仿佛云后的月,忽然破云而来。
“哇,好大的雪!”李莹嚷嚷着,向沈淮襄屈膝一礼后,带着一身的寒气坐在李时意身边。
碗筷早已备着,她拿起来,夹了个蒸糕就吃,见二人神色不似素日那般柔情蜜意,才觉出不对来。
“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没事,先吃东西。”李时意说着将米粥推到她跟前,说起沈嫣然的胎,把话题带开了。
她如今已经快八个月的胎了,行动不便,她们该找个时间去探望探望的。
李莹连忙插嘴,“可别了,听嫣宁姐姐说,近日她肚子里的小家伙顽皮得很,折腾得嫣然姐姐夜不能寐,很是憔悴呢。”去了又是打扰。
“也是辛苦她了。”怀孕的女子辛苦,她是见过不少的。
汪老太太的病情愈发严重了,汪家人抬出了当年她力排众议筹粮支援沈家的事情,让帝后看在当年的情分上,给这个已经至弥留之际的老人家一点恩典。
即便是戴着枷锁,见一面都好。
言辞恳切至此,引得宁北旧臣纷纷附和。
十六这天,沈绩终于点头应允,让汪合锡回京。
消息传来的时候,李时意和李莹都在公主府陪沈嫣然说话。听了下人的回报,沈嫣然将案上的茶盏扫了下去。
舒逾山唯恐她伤了自己,忙捉了她的手来看。
“这件事,淮襄有实在的证据,只是叫人顶了罪,父皇心知肚明!”
可即便是这样,汪合锡还是没死,不仅没死,还不日便要从西疆回来了。
回来了之后呢?汪老夫人病重他是不是要侍疾?接着见面三分情,四方走动,然后顺理成章地留下来?
她不敢想象沈淮襄听闻此事时的怒气,忙对李时意道:“你快回去,别让他气坏了。我马上进宫,我倒是要问问父皇,他此举究竟是何意!”
“是。”
李时意心里也着急,带着李莹着急忙慌地就赶回去,上马车的时候头忽然一晕,差点栽了一个跟头。
“姐!你不要着急!”身后的李莹吓了一大跳,一把扶住她,将她送上马车,“淮襄哥哥不是那等稳不住的人,你别担心。”
“……好。”李时意坐在车内,靠着车壁,晕眩感慢慢淡去,但是神情依然茫然。
李莹握住她的手,有些担心,“姐姐最近为了王府的事情真是累坏了,又为淮襄哥哥悬着心,精神都差了许多。”
“或许是吧。”李时意心里有些空空的,又好似团了一团灰色的雾。她最近总睡不好,时常梦见祈祥,梦见过去的人和事。
她想,也许是思念的缘故。
沈淮襄就在家中,李时意赶到的时候,他正站在阶上,看府中的下人洒扫庭除,很是悠然。见到她回来了,微微一讶,“回来了?”
姐妹俩相视一眼,俱是不解——他是还不知道,还是不在意?
望向她的目光,非常平静。他甚至还叫人,给她炖下了鸡丝羹。
这几日瞧着她气色欠佳,厨房日日进补,提起李莹就觉得腻味,摆摆手回屋了。
暖阁里就只剩下他们二人了,他才脸色微变,“时意,我有些生气。”
李时意连忙握住他的手,“我明白的,只是圣意如此……”
“好在,我也从未对他心存幻想。”眨眼间,沈淮襄的情绪已经稳定了下来,转而拉着她的手,问她喜不喜欢洛都。
洛都乃是天下第一城,楼阁林立,遍地奇珍。即便是寒冷,也掩盖不住京都的热闹繁华,街上行人如织,各种街头杂耍争奇斗艳,热闹非凡。
她自然是喜欢的。
“这些算什么呀,郊外的名山古寺、林泉幽谷,才是格外别致呢,收拾收拾东西,我带你去看看。”
啊?
李时意吃了一惊,“现在就去?”
“对,现在就去。”沈淮襄将她拽起来,吩咐胡月和景川备好东西,就驾着车出城了。
城外的景色与城中相比,更是大有不同。因着今年格外寒冷,所以城郊尚有雾凇,在西斜的日光下,折射出一片奇光异彩的汪洋大海。
李时意趴在窗边,眼睛都看直了。
“当心下巴,别掉了。”坐在一旁的沈淮襄笑着,将她的下巴托了上去,然后顺手将人搂进了怀里。
马车驶进了流光溢彩的海洋中。
李时意看得眼晕脖子酸。
马车一路向外,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李时意虽然不明白他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