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风与天色从走廊外透进来,祁东野坐在台阶上打量准考证,唐筝筝歪着头看了他一会,轻轻开口说:“祁东野,谢谢你。”
“谢什么,也不是什么大事。”祁东野随口说,“过年的时候,我不是也在你家住过?”
“我不是说这个。”唐筝筝说,“祁寥跨年演唱会的门票,是你给我的吧?我记得很清楚,那个给我寄票来的人,他的地址也是碧湖公馆。你帮我要过一张祁寥的签名,还给我补了这么久的课,还有高一那次,我被隔壁学校那帮坏学生堵在胡同里收保护费,你替我打架,结果还被学校通报……”
祁东野没否认,倒不知她什么时候记性变得这么好,打架那事,连他自己都快忘了。
记不清是放学的时候,还是返校的时候,当时他也并不知道那被团团围在中间的倒霉蛋是唐筝筝,他只是刚好跟祁寥吵了一架,气在头上,碰见路边有人霸凌同学,就随机拎两个过来揍一顿出气。
没成他想下手重了,看着大高个挺壮实的,谁知道那么不抗揍。他把人家左臂打骨折,这一下子直接惊动了两校的教导主任,振州一中作为省重点中学,向来是极度在乎声誉,加上那也不是祁东野第一次犯事,级部主任怒不可遏,原本想给他记过和休学反省,在刘广莲的苦苦求情之下,终于还是以全校通报批评和公开读检讨收尾。
两所高中一墙之隔,祁东野站在主席台上读检讨的时候,隔壁学校的男生宿舍楼此起彼伏全都是口哨声。
“别提那次打架,提起来我就烦。”祁东野说,“当时公开检讨就已经够憋屈了,现在因为这事,还被人把校园霸凌的帽子扣在我头上,什么东西,没气死我。”
唐筝筝放肆大笑:“网络上颠倒黑白很正常啦,都是被带节奏的,网友又不知道实情。怎么,网暴都过去这么久了,你还记着呢?你不是跟我说你心态特别好,一点都不在意吗?”
“话说得那么难听,换谁能不在意?”祁东野一张脸冷得像冰山,“幸好……”
“幸好什么?”
他顿了顿:“没什么。”
“话说一半!祁东野,你想死是不是!”
祁东野从台阶上跳起来躲她打,唐筝筝朝他扑过来,风也一同扑过来。
空气里夹带着她头发的香味,祁东野弯腰护着头想,幸好,唐筝筝一直都在他身边,她知道他是怎样的一个人,是不会相信那些网络谣言的。
上课铃连响了三下,距离振州一中放学只剩最后一节课了。
虽然现在的高三楼并没有什么上课下课的概念,但秉持着不扰乱校园秩序的自觉性,祁东野还是提前离校了,他在校门口等了唐筝筝45分钟,放学铃一打,唐筝筝拖着行李第一个冲出教室,祁东野眼见着她从教学楼的台阶像只兔子一跃而下,吓得他肝都跟着颤了颤,一个晃神,她又已经冲到车前,一把拉开出租车门:“我快不快?”
“快,”祁东野惊魂未定,“也不用这么快……”
“那不行,为了保护你的安全,我不能让你被太多人看见。”
刚才还企图怂恿他去教室里跟同学们见面,现在又郑重其事说什么保护他的安全,这人的心思还真难明白。祁东野笑了一声,对司机道:“师傅,去铁厂宿舍。”
唐筝筝回家收拾了一些洗漱用品,又拿了些重要的复习资料,就跟祁东野回家了。
高中三年,这是她第一次来祁东野的家,从铁厂宿舍到碧湖公馆,十公里路程,哪里算得上近,唐筝筝忍不住说:“你以前说你家跟我家离得不远,你嘴里就没有一句实话。”
祁东野反驳:“又没出省,能远到哪儿去。”
“你还想出省?”唐筝筝气笑了,“你就这么爱蹬自行车是吧?”
祁东野也笑了,唐筝筝想了想,又问:“你家离四中这么近,那你为什么不上四中?或者为什么不在一中附近租房子?”
“蒋……我妈当年就是四中的学生,在四中有些认识的人。我从小在国外长大,又叛逆,我爸觉得我成绩肯定很差,可能连高中都考不上,他打算直接动用关系让我来四中念书,就在四中附近给我租了房子。他没想到后来我自己考进一中了,但那时候他已经一口气交了很多年的房租,不过反正一中也是要住校的,所以就没有再挪动了。”
“哦……”唐筝筝听完,觉得可以理解,“也还好啦。反正没出省嘛,又远不到哪里去。”
“……”
次卧一直被祁东野当杂物间用,好在东西也不算多,简单收拾一下就可以住了。
祁东野整理次卧的功夫,唐筝筝像只尖叫的仓鼠一样满屋子乱窜,惊叹这高层江景房的视野,又惊叹这房子装潢得漂亮,祁东野听得直笑:“说这些没用,这房子也不是我的。”
他帮唐筝筝放好东西,下午两三点钟,饭点已经错过很久了。祁东野履行承诺,带她去吃那家很有名的麻辣烫,那是江边林荫下的一幢商铺,唐筝筝坐在落地窗里向外看,午后波光粼粼的江面像碎银子似的映进她眼里。
“我帮你要了微辣,可以吗?”祁东野拿着一罐可乐回来,“快考试了,这两天吃清淡点,别把肠胃吃坏了。”
唐筝筝点点头:“当然啦,我要好好考试,我还要去庐城呢。”
“你还是想去庐城?”
唐筝筝歪了歪脑袋:“为什么不想?”
“我还以为……这件事之后会有变化。”祁东野望着她,沉吟着措辞,“当初你说想去庐城,不就是为了更容易见到祁寥吗?现在你知道我的身份了,其实也不用非要考去庐城,通过我的这层关系,你也可以见到他的。所以,我以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