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孤身一人靠在秋日的桃花树上,汗血宝马拴在他的身侧,温顺地用头来顶着他的肩头,他却自顾自地吹着筚篥,他湛蓝色的眼睛静静地看着远方,若有所思又若有所悟。
龙吟虎啸一时发,万籁百泉相与秋。(1)
李青一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
“你要走了?”她轻声问道。
青年闻言将筚篥从唇边挪开,转过了头,“殿下舍不得我怎么的?”
李青一移开了目光,时间还早,天还没有亮,就连军营都还在安静的沉睡着。
“你已经得到你想要的么?”她问道。
“得到了一部分,又有了新的想要的。”他回答道,“不过也是人之常情。”
“没想到殿下居然真的来见我了。”青年露出了一个笑容。
“要不然你还要等下去啊。”李青一轻声说,“早上很冷的。”
“那你就来么?”青年摇了摇头,“殿下,大多数人就算别人一直在等,也不会来的。”
李青一当然知道这一点,拾翠和题红从前经常一直等内务府的太监来送份例,然而她们总是从日出等到天黑,也不见他们的踪影。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己所欲之,慎施于人。”李青一说道,“书上是这么说的来着。”
青年笑了一声,眨了眨眼睛,“你男人一定会很不开心的。”
“他说我这样也不错。”李青一认真地回答道。
“看来殿下和殿下的那位父皇相处的不是很愉快的样子。”青年说道,听不出什么情绪,也听不出什么意蕴,李青一沉默了,她不知道这算不算机密,因为好像所有和皇帝相关的事情都是不能说的秘密。
青年移开了他蓝色的眼睛,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浊气,尽情地呼吸着清晨新鲜的空气,“别紧张,殿下。”他笑了笑,“我只是想起我和我的父皇关系也不是很融洽。”
青年伸出两指,放在了自己的袖子上,然后将袖口撸了起来,李青一第一眼看到了一个青色的纹身,一只高傲的雄鹰雄踞三只虎头之上,而胡人蜡白色的皮肤上赫然纵横着数道烫伤与鞭伤。
“是你父皇做的?”李青一倒抽了一口凉气。
他松开手让袖口掉了下来,“嗯,我十七岁的那年也就是四年前因为某件事,他赐了我重责三百。”
“然后我们就越来越形同陌路了,”他笑了笑,“你们不是有传闻说我杀父自立么?”
“我没有听说过。”李青一摇了摇头,“为什么?”
“和皇帝的一切都是秘密。”青年抬起了一根手指,“殿下刚刚不是这么说的么?那为什么要问我呢?”
“哦,不好意思。”李青一低下了眼睛。
青年笑了起来,“告诉殿下也没有什么关系。”
“他是我杀的没错。”他笑着说,“因为他要投降给你男人。”
“武成侯么?”李青一问道。
“嗯,武成侯。”青年点了点头,“你男人的确很有本事。”
“和他在同一个时代讨生活属实不易。”他说,“所以殿下和你的父皇,有什么故事么?”
李青一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她并没有想遮掩什么,她的确不知道为什么父皇不喜欢她。
“苏农大夫。”她轻声说,“是不是你以后不会再叫苏农大夫了。”
“也许吧,不过也许还会回来的,毕竟医生总是经常行走的。”青年淡淡地说。
“顺便说一下,我姓阿史那,讳英。”他松开了缰绳,将马笼头拽在了手里,“阿史那是苍狼的意思,是我们那边大可汗的姓氏。”
他说的自然而然,就像是在介绍什么风土人情一样,李青一抬起了头,看向了他的脸,“我知道了。”她如一个听话的好学生一样答道。
“你叫李青一是么?”他问道。
少女点了点头,困惑地看着他,按理说她的名讳不该被他知道的,但是杜毓文说他们看起来在对方那里都有间人。
“想不到你们的大皇帝真的是这种人。”确定了这个名字的阿史那英笑了一声,蓝色的眼睛中带出了几分不屑来,“不过殿下的父皇是什么人,殿下应该比我更了解。”
“殿下不想离开他么?”他问道,“永远地离开他。”
李青一眨了眨眼睛,她静静地回过了头,看着寂静的城郭。
“他会杀了你男人的。”阿史那英简单而干脆地说,他知道和这个少女说什么谎或者修饰话术没有意义。
李青一知道皇帝会这么做的,因为他已经做过了。
她也能嗅出阿史那英的意思,他希望她不要回去,最好和杜毓文一起不要回去。
“但是他会想家的。”李青一轻声说,“我也会想家的。”
“你不会想家么?”她提问道。
阿史那英紧紧地拽着马头,然后他放声笑了出来,“会想,会很想。”
我永远想念我那满目疮痍的,悲惨的故土,我生在那里,自然也该埋骨那里,将自己的每一滴血液和每一截骨骼都归还于它。
“那再回了,青一公主。”他翻身上马,“也许下次见面的时候,我可以堂而皇之的大摆宴席不用再看我的好叔叔的脸色了。”
“再回。”李青一伸出手来挥了挥,目送着青年消失在朝阳的尽头,他骑着高头大马,然而在广袤的草原上也成了小小的一点。
“他走了?”李青一闻言猛地转过了头,“唉,你为什么过来了?”她忍不住问道,杜毓文站在不远的地方,穿了件厚衣服,青年的嘴唇有些微微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