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红爬起来的时候天还没亮,宫里宫女不许关门,所以经常有什么刺猬撞进来,把灯撞的摇摇晃晃的,她看了看天色,大概还能睡半个时辰,但是她决定起床。
本来拾翠在旁边睡着,银朱也没醒,但是她一动,她们两个也睁开了眼睛。
“我去查查东西。”题红将鞋子穿上了,“你们起来干什么。”
“不干什么。”银朱低声说,“今天就要出去了么?”
“别想得太轻松。”题红冷着脸说,“今日里武成侯若是毕恭毕敬地来迎,日后我们倒也能享到些福,若是今日里他就怠慢的话,只怕到了侯府还是得厮杀挣命。”
银朱明显被吓到了,蜷在墙角瑟瑟发抖,紧张不安地捏着被子,拾翠拍了拍她的肩膀,然而她心里也知道题红说的是对的。
“走一步看一步了,车到山前必有路。”题红冷冷地说,“提前哭丧也没用。”
“而且说不定武成侯很喜欢殿下呢。”拾翠低声说,安慰着银朱,题红已经穿好了衣服,走了出去,她看着蒙蒙亮的天色,宫里的人总是无聊又细心的,不知道多少人都在议论纷纷呢。
他们总是在期待着这位小公主倒霉,题红想,在这深宫之中人多多少少都有些压抑入骨的疯,平日里如履薄冰无法发泄,若是有这么一个安全的可以欺凌的对象的话。
他们只会希望她更倒霉一些,这样就有新的乐子了。
题红查验了一遍,不知不觉中天已经亮了,突然听到墙外有动静,她凑了过去,在墙根下听到两个小黄门的低声交谈,“武成侯进宫面圣了。”
“朕以为你身体不适,本打算免了这些繁文缛节。”皇帝笑着说,而红衣青年毕恭毕敬地行了礼,“臣不以为是繁文缛节,只是对皇上恩德的感念。”
不管是真是假,皇帝的手指静静地摩挲着念珠,真的自然是好的,假的也说明他的确是怕了,之前那股清高冷淡的样子也收起来了,倒是的确完全不像那个人了。
那些看守他的太监被秘密处死之前讲了自己的手段,说是初来的时候他软硬不吃,不管是用刑还是灌药都要挣扎一番,等到大病一场之后,又摆出了一副全然无所谓的样子,心如死灰,无论怎么折磨都一声不吭,也不吃不喝,不肯吃药,于是他们只能硬灌下去吊着他这条命。
后来他们觉得总是这样也无济于事,决定一鼓作气,即使他旧伤未愈也继续用刑,只要昏过去就用冷水泼醒,后来实在叫不醒了就把他吊了起来,过了一天一夜才放下来,然后他昏迷了三天,醒了之后就乖乖吃药了,还要面见皇帝。
自己如今救他出了那里,说不定他心里真的把自己当作救命稻草一般了,皇帝心想,然而不得不防,若是还要用他,得再考察考验一番。
他之前觉得满朝文武人才济济,怎么也有几个堪用的,现在发现也不过是堪用而已,果然由奢入俭难,用惯了杜毓文,那些人的确不太顺手。
只是如今把李青一许给了他,李青一是现在太子同父同母的亲妹妹,若是他从此成了太子党,就不好办了。
这太子,他早晚要废,但是立淑妃的呢,还是立哪个呢,他还没有想好。
不过倒也不急,可以用太子把太子党的人都一一钓出来,诛除殆尽,才能确保废立一事顺利。
“青一那孩子命不好,摊上那么个母亲,”皇帝不疾不徐地说,“她哥哥又学业繁忙,顾不得她,虽然说交给了皇后养着,但是总是有些远近亲疏在里面,所以那孩子性格有不好的地方,请武成侯多担待。”
“她若是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请武成侯给天家留几分薄面,让她回宫由朕处罚。”皇帝说道,杜毓文心里想,若是不知内情,只觉得这段话讲的爱女情深。
然而如果他没猜错的话,上一世这个时候,那个小姑娘大概正坐在大红盖头下掉眼泪,她要嫁给恶名远扬的夫君,而且大婚当日,新郎居然连接都不接。
她大概觉得那喜轿是深不见底的火坑深渊,一眼就能看到自己尸骨无存的未来。
“不知道武成侯什么时候来。”宫人们低声说,李青一坐在正厅中,整个栖鸾阁被装点一新,大红的喜字将这里装饰的吉祥非常,然而空气中却弥漫着一股浓浓的不安和恐慌。
她穿着喜服,凤冠被放在一边,金线绕着点翠,显得富丽非凡,她只安静地坐在一片忙碌和大红之中,看着手中的书,她是希望他来接自己的,毕竟这说明他身子好些了。
太阳逐渐西斜了,温度也降了下来,人心好像也没有那么浮动了。
题红走了过来,将她手中的书收拾了起来,然后为她戴上了凤冠,展开了一边的喜帕,盖在了她的头上。
视线瞬间被一片深红色蒙住了,李青一把手放在了膝盖上,少女的手安安静静地放着,一动也不动,手腕上挂着的金镯子从红色的宽大的袖口里掉了出来,静静地垂着,即使一身红装,穿金戴银,这个少女依旧给人一种淡淡的凉感,像一只团成一团的小兔子,似乎对自己的存在都感到抱歉一样,我见犹怜。
题红退了下去,突然听到了门外喧哗,黄门大声通报。
“武成侯到了!”
整个栖鸾阁一瞬间活泛了起来,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将注意力移向了门口,在宫城之中,唯有公主成婚才能听到的马蹄声越来越近,然后停住了,一对脖子上系着红色绸带的大雁被抬了进来,传闻大雁是世上最忠贞不渝的鸟,所以驸马来公主处,定然要带上一对大雁作为聘礼。
闻声题红扶起了公主,从前厅里走了出来。
而那位传闻中的武成侯,正从正门走进来。
题红之前并没有见过他,拾翠倒是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