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一铺开了一张纸,将字帖放在了一边,题红端着茶杯走了进来,“殿下今日里要在纸上写了么?”她将手中的茶杯放了下来。
李青一点了点头,少女合上了眼睛,似乎在平心静气,神情虔诚的仿佛在参禅礼佛,窗外的寒溪水发出了泠泠淙淙的响声,一片清净。
“本宫今天要写一幅出来。”李青一双手合十,认真地说。
“殿下进步还真是快呢。”题红说,将茶杯放了下来,李青一从一边拿了笔在手里,蘸了墨,在洁白的纸张上落下了第一笔。
自从公主来了武成侯府上,每日里只是专心致志的习文学武,并不在意其他事,兴许是因为没有进过学的遗憾吧,题红想。
“中秋家宴的时候,不知道他们会怎么对殿下刮目相看呢。”题红笑了笑,李青一自顾自地写着,“他们怎么看不要紧。”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
“中秋回宫的时候,记得带上范才人的猫,她一定很挂念。”李青一说,握着笔继续写着。
“不知道范才人有没有在秋狩随行伴驾。”题红说道,“若是没去的话,奴婢就带上那只猫去给她看看。”
李青一点了点头。
听杜毓文说,皇上很是重视这次秋狩,满朝文武都要带去不少,这一去就要去两个月。
“那不是很好。”她禁不住脱口而出道。
杜毓文闻言笑了出来,“的确很好。”
“更好的是我不用去。”青年笑了笑,伸了个懒腰,“简直是好事成双。”
“我不想去,宁南侯想去,于是他去了。”杜毓文趴在桌子上,用手指拨弄着墨盒的盖子,“果然皇上圣明。”
“我觉得你没有说他什么好话。”李青一说,一板一眼地写完了最后一笔,然后凝视着这幅字。
“臣说的每个字都是好话。”杜毓文笑着说,“殿下要冤枉死臣了。”
“先生觉得哪里有问题。”李青一双手各拎着一角,将字幅举在了杜毓文的面前。
“收笔慢了。”杜毓文说,抬起手来点了点,“不过我也不太懂,按照科场喜欢的字体来说是这样的。”
“科场喜欢的有什么不同么?”李青一问道。
“科场喜欢的字看的清楚,也好练。”杜毓文说,微微后倾了身子,看着李青一的字,都说字如其人,这个少女的字透露出的特点就是迟缓。
似乎不太敢写。
杜毓文微微地叹了口气。
“收笔如果不利落,”杜毓文抬起手指了指一个圆点,“墨迹就会变成这样的。”
李青一点了点头。
“写字不是什么厉害的事情。”杜毓文轻声说,“虽然书家说的长篇大论的,但是如果那样的话,字从源头上就失败了。”
“为什么?”李青一轻声问道。
“因为据说从前仓颉造字,天雨粟而鬼夜哭,”他慢慢地说,“恶鬼害怕自己的恶行被永远保存下来,被很多很多人知道。”
“若是写字识字太难,难到没几个人做得到,那么这些恶鬼又哭什么呢?”他笑了笑,“所以殿下不用对这些事有什么敬畏。”
“圣人之言也是这样的,”他笑了笑,“如果学生看不懂,只能说明老师讲的不好。”
“大多圣人之言都是读起来易懂,但是做起来,或者很多年后,才恍然觉得学问果然极大。”他说,“在门口就将众生拒之门外的很少了。”
“所以读个四书五经都能责怪殿下不聪明,只能说明皇上请的先生是个滥竽充数之徒罢了。”他说,“殿下何必把这种人说过的话往心里去呢。”
李青一点了点头。
她从前觉得自己的确是个朽木不可雕的废物,就连开蒙的东西都读不懂,做不好。
直到这个青年第一次对她讲了这些话。
而她觉得,果然如此。
“那我再写一幅。”李青一将字幅挂了起来,转过身从柜子里又抽出了一张纸来“说起来最近先生好像在忙什么。”
杜毓文坐在了一边,拿起了方才李青一放在桌子上的书翻着。
“其实也没什么,”他说,翻到了下一页,“如今是秋天了,不是季节了。”
“等到明天春天,想开个菜园。”他将书本抬了起来,似乎对其中的内容产生了兴趣。
等待春天的时候,闲着也是闲着,清理一下门户吧,杜毓文在心里想。
虽然皇帝一定是要在这里放满眼线的,但是他多少也得求个平衡,如果他什么都不做逆来顺受,说不定皇帝又要疑心他所图甚大。
还有一件事他很在意,简东山每次都明里暗里的让他小心宁南侯。
到底是挑唆他们呢,还是说宁南侯的确想做点什么呢,他来卖自己一个人情呢。
宁南侯薛萍,他的父亲因为救先帝而死,所以尚是孩童的时候就封了侯,后来更是身居要职,比自己年长些,本来以为北伐之事该是他挑大梁,但是好像被自己抢了风头,军权也被夺了,蹉跎抑郁到现在。
他与宁南侯并不熟悉,但是如果说皇帝想要用谁来制衡他,最好的选择大概就是这位宁南侯。
他垂着眼睛静静地看着书,这不是他现在需要烦心的事。
简东山自己烦心就好了。
简东山跪在了佛堂里,上了香,他早上起来的时候,叶轻侯非得说昨晚做了个怪梦,怕不是这次北狩不太安生,撵着他让去寺庙里舍点钱。
“兵变那晚不是失火了么,烧了不少房子,大师们正在筹钱和超度。”叶轻侯说,“你也去添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