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盛一碗。”魏太后言至于此,将梨汤放在桌上,转头又对赵嬷嬷说道:“赵嬷嬷,皇后娘娘刚入宫,宫中情况不甚了解,你多费心。”
“是。”赵嬷嬷福了福身子。
待宫人将热汤呈上,太后将汤碗放在萧渊祁身前,温声细语道:“趁热喝,早点就寝。母后也乏了,先回宫休息了。”不等萧渊祁做任何反应,便带着嬷嬷出了辰元殿。
殿外一片漆黑,风过,带来一阵凉意。
那时候,辰元殿有他和儿子,她只是个女人。
现在,辰元殿只有她和儿子,她不再只是一个母亲。
寄哥,我们的儿子,还没有长大。再给他一些时日,到那时……
“嬷嬷,今天是大喜的日子,京畿陛下于我有恩,他的公子新婚夜有旁人在,不好。”
“奴婢明白。”赵嬷嬷想到殿里的年轻帝王,心有不忍,“娘娘啊,你怎么就只关心他人呢,皇上哪怕就是换了沈小姐来,这朝堂也兴不起什么风浪。”
“祁儿重情,打小与子陵、岁宁要好。那些年,他多得公主和丞相照拂,他能登上帝位,沈家功不可没。哀家对沈家,也是感激不尽。若他是个王爷,这门亲事,哀家自是欢喜。”太后转头盯着身后的大殿,殿内清冷,“如今他坐在那把椅子上,身负大瑶重任,如何能因儿女私情落人口舌。嬷嬷,这位置,看似拥有无上权力,可稍有不慎,便会要了我们母子性命。帝王,不重情,不动情,方能长久。宛宁自小比岁宁沉得住气,也许更适合做大瑶的皇后,摆驾关雎宫。”
太后说完,迈着莲步离开,裙摆铺展,宛如黑夜中的花朵绽放。
“朕之皇后,唯岁宁一人。”
“朕给你最后的颜面,保你死后荣华。”
“沈宛宁,你以为你是朕的第一个女人,就不一样了?你不可能是最后一个,更不可能是唯一一个。”
“你若嫁给圣京质子,你对朕而言还有些许价值,朕还能怜悯你几分。”
“若你一意孤行,今日起,朕就当这里是冷宫罢。”
原来,他的情深款款真不为她,她的真心原是错付。她最先爱上他,不顾礼教,不为廉耻献身于他。
到头来,他却要她死。
喜烛明明灭灭,满室绯红,沈宛宁失魂落魄坐在龙凤呈祥的喜床之上,出门时精致的妆容之余面上一片惨白。
端庄高雅,谦和有礼的沈家名女如今成了那人恨不能挫骨扬灰的刺。
她爱萧渊祈,比岁宁早,比岁宁深,比岁宁更刻骨。她爱萧渊祈,不敢张扬,不敢放肆,只敢让这颗种子埋在土壤里,没有阳光雨露滋润,凭借一腔真诚往地底扎根。无人知晓,也无人关心。
沈岁宁得到了她想要的一切,有权势的父亲,尊贵的母亲,朝堂上的红人哥哥,还有那人的喜欢和疼爱。
她简直是世上最幸福的人。
多么珍贵的一切,别人可以割肉放血的渴望,却被她轻飘飘的一句“我对质子一见钟情了”,击得粉粹。
萧渊祈,你看这就是你捧在手心的小姑娘。你们这么多年的情谊,比不上别人的一次见面。你若知晓,她心另有所属,会不会比我还痛。
除了满室烛火,满眼红绸锦缎,偌大的寝宫,再无一人。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关雎宫。
新皇后的宫殿。
如此用心,如此用意,全是为她。
死后荣华,她毫不稀罕。
关雎宫,冷宫,又有什么关系。
这是唯一的,能够呆在萧渊祈身边,爱他的机会。哪怕是死,她也要顶着‘萧渊祈妻子’的身份死去,在萧渊祈的一生中,史书上会有她的一笔。
这样,他们便能纠缠生生世世。
“太后驾到——”
殿外宫人通报,沈宛宁忙入室内梳洗一番,迎接凤驾。
“拜见太后,娘娘万福!”
太后打量着眼前的女子,干净,端庄,从容,上好的皇后样。眼角的红润,为她添了几分楚楚可怜。
沈家的养女,同嫡女无二养在深闺,幼时也曾坐在她膝头,咿咿呀呀喊“舅母”。她从圣京回瑶,眼前的女孩不过十一,几次见面,没有多余时间闲谈,不过她看祁儿眼里的光,她瞧得分明。
“宛宁,当初你叫我一声舅母,如今要改口喊我一声母后了。小时候,我也曾抱过你,转眼你就到了成亲的年龄。”魏太后笑着,拉过沈宛宁的手,说道:“皇上冲动,沉不住气,今天让你受委屈了。你们自幼一起长大,比旁人多了更多情分,等他气消了,你软言软语认个错,这事也就过了。这关雎宫是你的殿宇,这后宫你放手打理。你的腰,哀家替你撑。”
沈宛宁听太后如此说,眼底不禁湿润了几分,此时委屈更甚,跪倒在地哽咽道:“欺君罔上,宛宁有罪,自然不敢乞求皇上的谅解,只求不殃及家人。太后娘娘慈悲,谅解罪女,开导罪女,这份恩德罪女铭记在心,感激不尽。如何还敢期待皇上气消,如何还敢安心住在这关雎宫,如何还敢渴求太后娘娘的撑腰。现今只求太后娘娘怜悯,治我一个人的罪。”
太后看着她,叹息,“宛宁,皇上不会要你的命,哀家也不会让任何人要你的命。你和岁宁年幼,做错了事,关起门来,这是家事,我们长辈打骂几句也应该。但敞开门,这是国事,国事由朝堂定论。你既已嫁入天家,便是天家的媳妇,任何人都无法改变你如今的身份。哀家怜悯你,也提点你,你能走多远,都得看你自己的意愿。”
沈宛宁止住哭泣,擦干净眼泪,端端正正跪在魏太后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