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昼伏夜行,一路往北。沈岁宁仔细观察周边环境,大瑶偏南,北邻圣京,背靠扶华,东出洪泽,这些人一路北行,必是想通过水路将她送出大瑶国境。
会去哪个国家?
沈岁宁通过示弱撒泼摸清对方底线,知道这些人不会要她性命。
既无性命之忧,她便不会受制于人,坐以待毙。
昨夜对方带着她和那些姑娘一同赶路,天微明时便将她们分开。今日她观察了一整日,那些姑娘不知被安排在了何处,没有一点声响。
她跟随萧渊祈和沈子陵上过战场,到过北方。她估摸按照现下的行驶速度,明日一早便能抵达渡头。
如若上了船,离开大瑶国境,再想自救绝无可能。
她被绑两日,后边必有官兵追寻,一切尚有转机。
沈岁宁骨头硬,好奇心重,既然命在,那便赌上一赌。
她随时随地想方设法弄出点动静,逼对方动怒,好几次她看着他们指尖伸向刀柄,最终却隐忍不动。
对方想让她吃苦头,似乎想到了折磨她的办法,命人将她双眼蒙住,带她离开了厢房。
沈岁宁眼前一片漆黑,她被押着出了厢房,大约走了半炷香时间,后背骤然一疼,她扑通往前摔倒在地,接着她听见房门上锁的声音。
沈岁宁双手得了自由,将眼上白绫一松,目光所及令她顿时冷气倒吸。
房间狭小|逼仄,装满了女人。
微弱的光束从头顶上的小窗口偷溜进来,橘黄的夕阳散成温暖的光线,弥漫在这冰冷的地下仓库里,那些人看到她时神情从惊慌转为对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同情。
沈岁宁认得,她们是昨天在客栈院子里看到的,夜里一同赶路的那群女子。
她数了数,总共七人。
她们三三两两挤在一起,双手抱膝,脑袋深埋在膝盖里,见有新人进来,又忍不住抬高一点脖子,偷偷打量。
沈岁宁心想:对方不是卖她一人,是要将她们一起卖掉。
兵行险着果然奏效,她弹了弹身上的灰,找个角落像她们一样坐下。
卖去哪儿?
这么多女孩,不知从何处寻来,白天关在地下仓库,夜里赶路,避过城镇关卡,每隔一段距离便有接待他们的客栈。
这是一条完整的人口买卖产业链。
可是目的地是哪里。
苏唐绑她,卖她,是报仇。
苏家是否知情,还是——苏家便是人口买卖的主谋。
荣国公府呢?是否有在这当中扮演什么角色。
“你是被他们抓来的吗?”一个怯怯的声音关心地问道。
沈岁宁看过去,说话的是一个秀丽的姑娘,年约十五,长得嫩生生的,双眼含着怯意,小声问她。
“嗯。”沈岁宁点头,问她:“你呢。”
姑娘红着脸,不知如何回答,旁边比她大一点的女子抢着说道:“她是被她爹卖的,本来是卖去青楼,但她爹听说卖这边钱多,就改变主意把她卖给这些人了。”
沈岁宁看了眼身边这个姑娘,她羞红了脸,似无地自容又不知如何反驳,只能埋下脑袋不说话。
在大家以为她不会开口的时候,姑娘的声音如蚊子般嗡嗡传来,“我爹在瑶东战场受伤,断了条腿,不能劳作。家里太穷了,我家女孩多,我爹没办法才……”
话未说完,便听到低低的哭泣声,“我爹没办法才要卖了我,可是,我有什么错呢?”
有什么错呢?
姑娘的抽泣声一下一下敲击在大家心头,大家纷纷想起自己遭遇的不幸,自问无错,如何走到今日呢。
大家不免红了眼圈。
岁宁生在簪缨世家,自小受尽宠爱,听到她的遭遇不免心生同情,她盯着姑娘头顶枯黄的发丝,拍了拍她的肩头。
十七年前,瑶东之战,大瑶十将九不归,这场战争消耗了大瑶的国力,把大瑶从圣京得来的赔偿打得精光,更导致数千万家庭家破人亡。
瑶东之战,是大瑶的耻辱。
沈岁宁想到自己的生母裴如,那个送药上前线的女人,突然钦佩她像卷柏那般坚韧顽强。
如果没有那场战争,她是否会有不同的命运。
沈岁宁望着旁边的姑娘,纤细瘦弱,白皙秀气,若是没有那场战争,怎会遭遇这剜心割肉之痛?
亲生父亲,亲手将她推下地狱,她无法反抗,也毫不反抗。
女孩猝然抬头,对她展颜一笑,摇摇头说没关系。
沈岁宁看着其他人,问:“那你们呢?”
“我们?”
这份不幸似乎引起了大家共鸣,不时有人垂眸擦泪,整间屋子充满了断断续续的轻泣声。
年长女子较其他几人稳重些,她指着对面几个说:“那两个在青楼得罪了人,被老鸨卖过来的。”
被她指的那两个女子一紫一绿缩在墙角黯然神伤,见有人提到她们,抬眼看了眼。
沈岁宁心想:眼波流转中带着娇媚,这两人确实是几人中最好看的。
紫衣女子面容姣好,她啜泣道:“我们虽是青楼女子,但我们卖艺不卖身,我们也是有骨气的。”
“可我们这次得罪的人位高权重,妈妈也帮不了我们。”另一个绿衣女子接话,自怨自艾说:“活该我们命不好。”
“可知得罪的是何人?”沈岁宁问。
“不知道,那是他第一次来,点了我们二人。”她们茫然摇头,紫衣女子指了指身边绿衣女子回忆道:“她弹琴,我跳舞,可是那个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