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部尚书苏良拐骗、掠夺、贩卖人口为妓,此案交由刑部、大理寺和御史台三法司会审,最终皇上裁决批准执行。
苏良三日后午门斩首,籍没家产,家中男丁杖责一百,流放岭南,女眷没入奴籍。
荣国公苏谌称病,多日未上朝,闭门拒见来客。
收到消息时,沈岁宁眉色淡淡,一目十行。
夜深风凉,既无星辰也无月,墨云笼盖四周。
天牢幽深,暗无天日,是朝廷直接掌管的牢狱,关押的都是重刑犯者。
苏良面壁而坐,漆黑中只看得见一个轮廓。
“苏大人。”
苏良回头,不过几日光景,荣光不复存在。身穿赭衣,四肢戴上铁链,乱发横飞,双眸通红。
来人身穿玄色斗篷,遮了半面,微弱的烛火下只能看到个影子。
苏良抿唇不语。
来人不急。
半晌后,他开口打破沉默,“不知阁下有何贵干。”
来人单刀直入,冷漠道:“奉我家主子之命,与苏大人做个交易。”
苏良冷哼一声,沉哑问:“苏某明日问斩,已是死人一个,还有何用。”
“我主子想问大人一件往事。”
往事?
“不知阁下的主人是何人?”苏良又问。
来人不答,“主子说,若苏大人配合,可保苏唐公子一命,日后将他送出大瑶,天高任他飞。”
苏唐。
苏良一怔,枯瘦的背脊不禁颤抖,他猛地抬头,双眼聚着亮光,如炬望着来人,“苏唐……不……”
苏良颤声低弱,垂下头,喃喃自语,“不,苏唐已经……苏唐……”
掠卖人口,乃是死罪;通敌叛国,罪极诛族。
苏唐做错了事,被人拿捏住把柄,公然在朝堂弹劾他,皇上一查,人证物证俱全。
他苏良,逼良为娼,掠卖人口,死罪一条。
证据俱在,严查下去,便不是死他一人能解决的,那时会牵连到整个家族。
“不,苏公子没死,安然无恙活得很好。”来人手动,一块墨玉落在了苏良身前。
苏良哆嗦着拾起,指尖不停地摩挲,顿时泪流满面。
是苏唐,是苏唐。
墨玉凉温,上刻兽面,守护他平安健康。
这是苏唐十岁时,他送的。
他的苏唐还活着,还活着。
苏良老泪纵横,喜极而泣,他哑声问,“你的主子想让我配合什么。”
“想知道,顾川之死是否与丞相有关。”
苏良骇然,瞳孔瞬间放大,他质问道:“你是何人!”
“苏大人可有猜测。”
苏良起身,一步一步走向牢门,沉重的铁链拖拽在地,发出刺耳的哐当声。
他仰头极目想看清来人,脖颈拉扯面部,带着一丝凶狠,哈哈大笑,“你回去告诉你主人,不仅与丞相相关,还与先帝相关。”
来人平静地看着苏良,苏良笑够了,苍老的面上浮上潮红,那是憎恨与厌恶的颜色。
苏良转身,回到刚坐下的地方,枯井无波,“顾川是先帝杀的,丞相与荣国公,只是听命行事。具体情况,我也不知,得问当事人。”
苏良抚摸着玉佩,“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今日我将我知道的告知与你,希望你主子一言九鼎,放我唐儿一马。”
“苏大人一脉,男丁杖责流放,女眷没入奴籍,唐公子我主子自然会多加照拂。”
苏良目光欲裂,突如其来的消息如晴天霹雳重击在他心头,他大惊失色,高声厉问:“你说什么!”
苏良纵身向前,一把抓住牢门木柱,追问。
来人冷漠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去,消失在黑暗中。
苏良阖上双眸,五指紧握。
哥,我的好哥哥。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苏良佝偻身躯,跪在地面,冰冷刺入骨髓,他闷声痛哭。
“求见皇上,罪臣苏良求见皇上——来人啊,我要见皇上——”
天牢寒意渗人,他呐喊嘶吼。
昏暗的地下天牢中,只听见他在呐喊嘶吼,也只有他在呐喊嘶吼。
呐喊嘶吼惊天动地,无人理会。
天渐渐亮了,凌晨熹微的日光穿过天牢顶上的小孔,落下一束打在他绝望的后背上。
他低下脑袋,额头贴在冰冷的地面,不喊了,也喊不动了。
谁会在意毫无价值的死囚犯的诉求。
他安静地佝偻着身躯,认命地闭上了嘴,像没了生气的泥胎。
苏良问斩于午门,血溅三尺,流血如注,无人收尸。
当天季府书房,沈岁宁执笔,在密密麻麻的名字上,划去了一个。
她需遵照约定,给荣国公送回一个人证。
沈岁宁修书一封,交给许珏,转寄暗中帮助她之人,希望能将荣国公的人送回一名。
对方回复很快,保证完成她交代之事,不会出一丝纰漏。
沈岁宁放下心,却猝不及防听到了关于沈宛宁的消息。
当时她正坐在树下,一边吃西瓜一边看季景澜在他们的小菜圃摘菜。
季景澜摘了一篮青菜,邀功请赏,逼着她喂他吃瓜。
两人笑着打闹,一个不妥协一个,这时碧荷来说,芸娟来了。
芸娟奉萧淡晚之命,前来季府送夏衣。
沈岁宁见她神色恍惚,欲言又止,便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