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
“你作甚——”
萧渊祁与萧淡晚倏尔起身,萧渊祁疾步上前,伸手去扶魏太后。
魏太后抬手阻止,目光灼灼望着萧淡晚。
“公主,上一次跪公主还是我入圣京前一夜,当时前路迷然,整个大瑶我只能恳求公主对祁儿多加照拂。”圣京为质是魏太后一生耻辱,特别是……那件事。魏太后沉下心中怨恨,平和道:“这次,我跪公主,是代皇上认错。这些年,公主教导祁儿,维护祁儿,舒月感激在心。宛宁是我们对不住她,但请公主看在养育祁儿这么多年的份上,祁儿敬重您亦如生母的份上……”
魏太后泫然欲泣,几度哽咽。
萧淡晚木然地看着跪在眼前的女人,当初她便是用满脸泪水打动自己,此后沈家上下与萧渊祈死死绑在一起。
如今,再用这一招,试图勾起她的怜悯,将此事就地揭过。
怜悯了她,怜悯了祁儿,谁来怜悯她的宛宁。
萧淡晚双眼发空,目光从她的身上转移到萧渊祈身上。
身穿龙袍的萧渊祈,全身绷紧,要关咬紧,眸中满是痛意。
痛意。
他在痛惜谁?
他痛惜的是自己的母亲,这个十月怀胎生他之人,而不是她这个养育他多年,为他呕心沥血之人。
龙袍加身,不再是以前的祁儿,他是皇上。
一股悲凉涌上心头。
萧淡晚双眼泛酸,忍着痛意,双腿慢慢蹲下,轻轻说:“嫂嫂,皇兄想要保护你,将你送入圣京,皇兄想要保护祁儿,将他交由我。你一去多年,从圣京回来,我交给你的是一个文武双全、有勇有谋的皇子。”她伸手拂过魏太后发间的凤钗,凤凰展翅,翱翔九空,“我将祁儿当做自己的儿子那般培养,甚至比对子陵还用心,我们沈家帮他扫除前皇后一党,助你登上后位,助他登上皇位。天华为他夜不能寐,就连我的儿子,也以他马首是瞻。”
“他利用沈家和亲质子,利用荣国公掣肘沈家,利用苏娉对付宛宁,这是帝王术,我不怪他。”萧淡晚的眼泪溢出眼眶,一滴一滴划过面颊,落在地毯上,洇出小小的一朵一朵。
“可是,宛宁何其无辜,她腹中孩子有什么错。”萧淡晚厉声质问,“若是她自身原因,不能给皇室诞下嫡长子,不能给萧氏延续血脉,那是她身为皇后对皇室有愧,哪怕皇上废了她的后位,我毫无怨言。”
萧淡晚双眼发红,她本就羸弱,这番话说完,声音明显带着喘息。她尽量控制自己的呼吸,让呼吸变得平稳顺畅。
她是大瑶公主,嫁沈天华,便会误了他的仕途。沈天华胸怀大志,当年她愿弃公主之尊,只做沈家夫人,为的就是给沈天华留一条入仕坦途。
沈天华没有让她失望,成为千万人之上的丞相,他只用了十年。
如今沈家势大,天华位高权重,功高震主。他们夫妻二人心里清明,皇上坐稳龙椅后,第一个对付的就是沈家。
她问过天华,怕不怕。
他当时正在写字,闻言只是淡淡说,“此身功成,名就留给后人说。”
沈天华只想过功成名就,从未想过功成身退。
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她的夫君,大瑶的丞相,还在大瑶山沟里巡察百姓生计。
她的儿子,皇上的御前卒,还在邻国九死一生为他谋划天下。
这么多年,她养的是一头恩将仇报的饿狼。
“公主。”魏太后垂泪,“宛宁和祁儿,都是哀家的错,是哀家……”
“母亲——”
魏太后还未说完,便被急声打断,三人同时望去,只见厚重的朱漆门开了一道,日光从外洒进来,女子柔弱地站在刺眼的阳光下。
“母亲,一切因果罪过,皆是女儿一人。”
萧淡晚望向来人,来人正是刚小产的沈宛宁,她一袭白裙,束了条月白暗纹的带子,周身没有任何挂饰,虚弱得风一吹便能倒。
萧淡晚目光往上,留在她的面上。
曾经的沈宛宁端庄,大气,姿颜娴雅,瑶都城的贵妇们都夸沈家二小姐,像洁身自好的莲,又像空谷幽香的兰。
可是现在,这张脸带着病色,血色褪尽,双眸泛红,下巴尖瘦,整个人蒙了一层灰白,空洞洞的,仿若被人挖了魂。
萧淡晚的心,一阵揪着一阵疼。
沈宛宁虚虚挽了个发髻,簪了支偏凤钗,整个人如弱柳扶风。
太后垂眸,由着萧渊祈将她扶起,坐下。
萧淡晚见到女儿,立刻擦干泪珠起身,红着双眸上前扶着她,温言关心说道:“你还在坐月子,怎么能下床吹风。”
沈宛宁微笑摇头,唇上毫无血色,她从关雎宫赶过来,此时后背已经浮起了一层虚汗,她将注意力从自己的身体转到萧淡晚身上。
今日,宅在沈家后院温和清淡的夫人装扮华贵,浑身透着大长公主的气势与威严。
她是来给自己撑腰的。
沈宛宁不是不感动,可感动能给她带来什么呢?能给沈家带来什么呢?
除了感动自己,谁都感动不了。
还会招皇上生恨,招太后生恨,为一个人,断家族路,不值得。
沈宛宁示意萧淡晚坐下,退后几步,微微颤颤跪在大家面前。
萧渊祈退后两步,眸中闪过恨意。
萧淡晚错愣,忙想将人拉起,“你这是做什么,你刚小产,如何能跪。”
沈宛宁摇头,目光坚定。
她身形单薄,双肩自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