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岁宁醒来时,暮色四合,云雾沉沉,屋里灯火如昼。
她动了动四肢,只觉浑身发软,忍不住轻哼了一声。
听到声音的丫鬟疾步上前,见她醒了,又快步跑到外厅,向坐在上方的人行礼道:“启禀皇上,醒了,小姐醒了。”
沈岁宁耳中只听见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她努力睁开眼睛,望向来人。
第一个看到的是萧渊祁,清隽的面容布满担忧,沈岁宁移开目光越过他,落在他身后的人身上。
一个颇好看的妇人。
对方好似感受到她的目光,抬起头也看向她,两人安静地对视一瞬。
沈岁宁这才看清她的面容,烛光照在她藏青的袍子上,映得她慈眉善眼,漆黑的发挽成一个利落的发髻,只簪了一根如意钗,目光透着慈爱与平和。
沈岁宁觉得这位夫人面熟得很,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她。
“黄夫人,快看看她。”萧渊祁见她醒来,僵硬的身躯微微放松,稍退一步,给她腾出地方。
黄夫人。
哦,怪不得面熟,她是黄太医的妻子,见过几面。
黄夫人点头,上前几步站在榻前,指尖搭在沈岁宁腕间,静默须臾,再伸手拨动她的眼皮,观察她的双眼。
“黄夫人,我这是怎么了?”沈岁宁刚醒来,气息微弱,她轻喘几下,似有难受,声音带着绵软。
她还不知自己昏迷时,黄夫人给她行针逼毒一事,只以为是昏睡了一场。
“郡主感觉如何?”黄夫人问。
萧渊祁站在一侧,面上关心之情尽显。
沈岁宁蹙了蹙眉,嗓子有些干,她咽了咽口水,“很累,很痛。”她停顿片刻,继续说:“有点渴,有点饿。”
萧渊祁闻言,立刻倒了一杯水,想喂她喝又觉不妥,把杯子递给一旁丫鬟。
丫鬟给沈岁宁喂了两杯水,沈岁宁舒服了些,撑着身体想要坐起来,丫鬟见状扶着她倚靠在床头。
“郡主体内毒素已清了七分,剩下三分再行两次针便能清除。”黄夫人笑着安慰,眼中溢满对小姑娘的疼爱。
沈岁宁愣了一下,脑子转了一圈反应过来后,问道:“我是中毒了吗?”
“郡主不知道?”黄夫人诧异。
沈岁宁摇头,“我以为是这段日子累的,却不想是中毒了,多谢黄夫人救命之恩。”她挣扎着想起来行礼。
黄夫人忙将她按在床上,温柔说道:“郡主身体还虚弱,好生休息,我便不打扰了。”
黄夫人走后,萧渊祁吩咐丫鬟把温着的米粥端上来,萧渊祁刚伸手想接过,沈岁宁伥装不知,先行让丫鬟侍候她吃粥。
等一碗粥吃完,沈岁宁有了些力气,向萧渊祁道了谢,委婉赶人。
“夜深了。”
萧渊祁找了个位子,离她有几步路距离,仿佛没有听见,只是安静看着她。
可是他的目光太过灼热,沈岁宁如芒在背。
许久,萧渊祁才开口:“我守着你睡,等你睡着了我便走。我留了黄太医在府上,哪里有不舒服就找他。府上有周管家管事,你若不放心,我再派几个女官过来。”
“与臣之妻共处一室,传出去有损皇上清誉。”沈岁宁果断拒绝,“岁宁也要顾及季公子颜面,还请皇上早点回宫。”
“朕守你一晚,就在外厅,你若不适随时唤我。”萧渊祁说完,不等沈岁宁开口便出了里屋。
沈岁宁是真的想睡了,这些天的疲惫随着这次中毒席卷了她的身体与精力。她也知道,这是萧渊祁最后的让步。
丫鬟灭了灯,屋内顿时陷入黑暗,沈岁宁躺在枕头上,昏昏欲睡。
陷入昏睡前,她想,明天一定要问问黄太医到底给她吃的什么药,怎么会这么累。
翌日,沈岁宁不到辰时便悠悠转醒,她唤来丫鬟问了问昨日情况,又问沈天华今日如何,丫鬟回答一切如常,周管家守着,按时服药。沈岁宁又问了萧渊祈,丫鬟说太后派人来请了几次,皇上天将明时才离开,昨晚在外厅坐了一夜。
沈岁宁听着,低头不知想到了什么。
“我心口有些发闷,你去把黄太医请来。”
丫鬟点头离开,不一会儿进来两个小丫鬟,伺候沈岁宁洗漱更衣,她看着镜中稍白的面庞,上了点胭脂。
黄太医为方便照顾沈天华,住在明园东厢房,到沈岁宁的清辉阁有一段距离。沈岁宁梳妆完毕在外厅等了一会,方见黄太医跟在丫鬟后面进了院子。
黄太医见沈岁宁起身迎他,还未进屋就说道:“郡主余毒未尽,怎么不多休息会。”
沈岁宁吩咐人上茶和点心,对黄太医道:“昨日睡得足,今日起得早些。”她挥手将丫鬟们打发了出去,低声道:“这药怎么这么厉害,我听丫鬟说昨日吐了许多血,整日昏睡。”
黄太医捋了捋胡须,道:“这药不厉害,能像中毒之症吗?”
沈岁宁默默点头,很是认可,“多谢黄太医相助,还劳烦了尊夫人。”
萧渊祈怎么都想不到,沈岁宁中毒乃自己一手策划,目的是为了让他亲眼看见。
父亲昏迷,大哥生死不明,季景澜外出,母亲与二姐去了红叶山别庄,府里只剩下沈岁宁一人。
她不仅要承管府内上下,还得提防别有用心之人。苏唐与她结盟,透露太后与荣国公联手欲置她于死地,紧要关头,她不能掉以轻心。
于是,她向萧渊祈示弱,更是毒发于他面前,让他不忍,让他怜惜。
萧渊祈整夜陪在清辉阁,太后派人请了几次都不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