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紧迫,她必须在萧渊祈抵达丞相府之前将名单送出去。
丞相府布满萧渊祈的眼线,她要避开他的耳目,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正午时分,清辉阁的丫鬟轮值,沈岁宁垂首混入其中,跟在最后出了院子。
庭院小径斗折幽长,她选择最为偏僻的小路,掩在翠竹深影中,朝着膳房方向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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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禀皇上,三小姐出府了。”侍卫低首,带着几分忐忑,声音放得很轻。
萧渊祁闻言,前倾的动作稍微停顿,大拇指在食指处摩挲。
岁宁,还是忍不住了。
他心头不安逸,面上却不表现半分,只是沉默半许后,拿过桌案上的名册翻开,扫了一眼,面无表情道:“酉时末再去丞相府。”
“是。”侍卫抱拳,“那探子那边……”
萧渊祈长长吸了一口气,往后背靠在龙椅上,目光肃杀,无情说道:“欲擒故纵,只要他们还没有出城,就翻不起波浪,朕要将他们一网打尽。”
侍卫犹豫半晌,“若是三小姐知道——”
“知道什么?”萧渊祈眸光一扫,威严冷冷压在眼底,“知道朕在利用她,放她送出名单,引蛇出洞,借机铲除探子?关心则乱,她若是听话呆在丞相府,不管季景澜的死活,朕怎么会有这么好的机会?”
沈岁宁,萧渊祈阖上眼眸,恨得咬牙切齿。
终究为了一个男人,背叛了他。
“她是大瑶的郡主,她所做一切,皆以大瑶利益为主。”萧渊祈淡淡说道,毫无感情。
侍卫跪地,汗毛竖满了后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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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辆拉着泔水桶的马车摇摇晃晃驶出了丞相府后门。
沈岁宁躲在泔水桶中,捂着口鼻,蔬果污浊气味冲鼻,她几欲呕吐。
“咚咚咚——”木桶被敲响,接着传来老妇人低长的声音,“姑娘,已经出来了。”
泔水桶盖子被老妇人揭开,阳光涌入,沈岁宁眯着眼挡住光线,待适应后拉着老妇人的手爬了出去。
她谎称自己是丞相府的丫鬟,母亲生了病,因为担心不小心打碎了小姐心爱的瓷器,受到小姐苛责,请求老妇人偷偷将她捎出来,去看一眼自己病中的母亲。
拖泔水的是一对母子,年轻男人疑心重,也谨慎,不愿意惹是非。
沈岁宁越说越急,到最后悲从中来,默默垂泪,哭得梨花带雨。老妇人心软,也被说红了眼,大概是想到自己也是为人母,还有外嫁的女儿,一时生了恻隐之心。
沈岁宁见老妇人有所松动,又从怀中掏出二两银子,再三央求,等她出去后,以此酬谢他们。
看在银子的份上,男人终于答应了。
沈岁宁就这样,窝在又脏又臭的泔水桶里,出了丞相府。
她带着满身腥臭,身影消失在离季府不远处的宅子里。
宅院中亲卫人数不多,大多数人被季景澜派去寻找沈子陵的下落,留在瑶都的几人是为保护沈岁宁的安全。他们见她到来,并不惊讶,前些天他们觉察出瑶都异样,已经传信给季景澜,等他的决策。
“夫人有何吩咐。”“季景澜”带着几人恭敬跪在地上,等着沈岁宁开口。
沈岁宁将名单交给他,言简意赅,“这些是已经暴露的人员名单,你看看其中是否有诈。”
沈岁宁提着心,她不能有一点差错,每一个决定都关系着季景澜及一干人性命。
“季景澜”接过名单展开,片刻后点头,“上头的人,全是我们的。”
沈岁宁闻言,果断开口: “我命令你带着其他人火速撤出瑶都。”
季景澜给了她下达指令的权力,所有人见她如见季景澜,必要时,她做的决策没有任何人能够反驳。
这是季景澜给她的绝对。
大瑶朝廷抓住其中任何一个人,便能顺藤摸瓜将他们的人一网打尽。
“季景澜”也不敢用所有人的性命去赌这份名单上的忠心。
瑶都城外有他们的据点,只要出了城,毁掉据点,大瑶朝廷便抓不到他们。
他将名单交给跪在另一边的人,转过来对沈岁宁说道:“请夫人放心,属下会安排大家第一时间撤离,但属下还有任务在身,仍需扮演好公子。”必要时,舍弃性命保全公子。
沈岁宁目光平静地扫视一圈,在他们脸上稍作停留,“离开瑶都,去找你们公子,护他回圣京。”
众人一惊,“那您呢?”
秋天的阳光很温暖,洒了几分在沈岁宁身上,她站在屋檐下,青砖挡住一部分阳光,把她留在阴翳里,感觉不到一丝温暖。
沈岁宁沉默,没有回答他们的问题,只是斩钉截铁道:“所有人在明日黄昏之前,必须离城。”
说罢,她将腰间香囊解下,取下右手手腕上的红绳,把它放在香囊中,交给“季景澜”,“告诉你们公子,山高水远,千万珍重。红绳不断,我和他缘分不断,岁宁定会日思夜盼,与他来日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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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渊祈到丞相府时,是酉时末,沈岁宁回到清辉阁才半柱香的时间。
她唤人送了热水,简单沐浴,换了衣衫,梳了头发。
萧渊祈在外厅等了许久,方见她迈着盈盈碎步款款而来,她发间簪了支金丝镂空飞蝶钗,随着她莲步轻移,蝴蝶跃跃欲飞。
“看你今日心情挺好。”萧渊祈目光随着她发间的蝴蝶移动,笑道。
沈岁宁点了点头,坐在另一头,嘴角轻轻上扬,“黄太医说父亲有好转,过段时间便能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