竞崚矿山坍塌,不是天灾,而是人祸!
矿道工人早就瞧出了问题,多次上报,无奈无人愿听。
富贵地位面前,人命犹如草芥。
“那你怨恨我吗?”沈岁宁问。
王环抽泣,摇了摇头,“我要感谢清君,是清君还了我们一个公道。冤有头债有主,怪千怪万怪不得清君。”
沈岁宁咽下酸楚,她看了眼睡得正熟的康康,轻声问:“那你愿意带着孩子跟我走吗?”
王环又摇了摇头,双眼环顾四周,扯出了个凄凉的笑容,“这间屋子是贵哥为了我修造的,这里是他给我和孩子的家,我要守着这个家。”她垂眸,睫毛弯弯垂下,“家在,他在。”
这便是拒绝了沈岁宁的提议。
沈岁宁无法,也不能硬拉着人跟她走,只能多给了些银票,命人多关照他们母子。
生死有命,谁也无法说清,有情人是否真能白首相依。
沈岁宁抬首看了眼阴沉沉的天空,屋外老树缠着枯藤,昏鸦时不时发出一声啼叫。
身后是一个男人给他心爱的女人,修建的屋子,那是他的全部,也是她的全部。
那个女人才二十岁,人生还有漫漫几十年,沈岁宁却觉得,王环的这辈子结束了。
时光不会因为爱停驻,也不会因为爱变得慈善。
无能为力,是世间最残忍的东西。
张贵和王环是死别,那她和季景澜,不也是生离吗?
若是二人再无交集,谁也不主动找谁,那这辈子是不是也到头了?!
她突然后悔自己的一腔热血没能坚持下来。
她若是主动去寻了,那个人会理她吗?如果只是生气,她可以用一辈子去哄他,但若是恨她,厌她,那她该如何是好?
沈岁宁突地又迷茫了。
回到府上,下人来报,竞崚郡守正在等她。
沈岁宁闻言,轻笑一声,接着敛了神色,神色无波同往常一般进了府。
竞崚郡守袁历年过五旬,本是云陵京官,因外家犯事受到牵连,被贬到此处做了郡守。但竞崚有矿山,官职虽没有以前大,可油水却一点儿不比以前少。
腰肚圆滚滚的,整个人明显被养肥了几圈儿。
袁历此次是来问责的,一是竞崚一夜之间消失了十几户有头有脸的人家;二是竞崚矿山坍塌,传出有人感染瘟疫之言,惹得竞崚人心动荡。
他作为一郡之守,责无旁贷,理应前来查明真相。
“清君,竞崚一夜之间消失了十几户人家,这可不是小事。”袁历捋了捋胡须,慢悠悠道:“都是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哪个站出来都能动一动竞崚的土,这怎么就凭空消失了。”
沈岁宁眨了眨眼睛,因为站着,她显然比袁历高一些。她居高临下看着他,态度谦和道:“郡守今日是来要人吗?”
“清君若是能把人交出来,本官今日就当与清君叙叙旧了。”袁历见她柔弱无害的笑着,心底估摸着这传闻中的清君除了好看些,也不过如此。
一个女人家,不在家相夫教子,非要学男人抛头露面,做生意。
白长了这张好看的脸了。
袁历心里打着小算盘,裴珩不在,他根本不虚面前这女人。
于是,说起话来越发不客气。
“在本官的管辖范围内,清君说动就动,未免太不把本官放在眼里了。”袁历顿了顿,一身官威赫赫。
“袁大人,他们是我裴氏族人,裴氏矿山塌方责任在他们。我次方前来,便是要重整裴氏矿山,把他们外调了。”
“哦?”袁历眉间一拧,势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不知清君是将他们安排到哪个地方了,本官也好注明,呈报上去。”
“裴氏机密,无可奉告。”
袁历被她一噎,顿时火冒三丈,便转移话题道:“今日有谣言,说矿山上发现了瘟疫,这可不是小事。本官此次前来,便是想问问清君,外头传言是否属实?”
沈岁宁故作诧异,震惊道:“瘟疫可是大事,我可不敢隐瞒。裴氏矿山坍塌,刚把人挖出来,请了不少大夫上山,这么多天挨冻受饿的,工人受伤有个病痛也属正常。大人也说这是“谣言”,又怎能不审辩便来问罪呢。”
沈岁宁见他面色阴沉三分,又道:“我不知大人是从何处听来的,这事不过是百姓们捕风捉影罢了。大人若是不相信,明天可以亲自上山去一探究竟。”
上山。
一个瘟疫山,谁想去。
袁历气得肝疼。
“不过大人这般断定是瘟疫……”沈岁宁沉默片刻,似在思考怎么开口,良久说道:“袁大人是竞崚父母官,为官清正廉洁,是百姓心中的好官。大人直言竞崚矿山有瘟疫,为证裴氏清白,只能请大人走一遭了。”
好个牙尖嘴利,以退为进的女人。
袁历讪讪,他一届郡守,哪敢真去裴氏矿山看。别说没有什么,就算真有瘟疫,他也不敢乱讲啊!
裴氏是什么家族,是天下四国的财神爷。
这次登门,不过是看在她是一介女流,想借机弄点银子罢了。
谁知,这女人嘴巴这么厉害。
“作为一郡之守,守护百姓乃本官职责所在。”袁历尽量稳住自己不露怯,“外头议论纷纷的,为稳民心,本官也只能前来登门拜访,问问清君个中缘由。清君也说了,那十几家是外调了,官府也不好过多干涉,这毕竟是贵府的家务事。 ”
家务事?
袁历倒是个八面玲珑、见风使舵的好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