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陷入了一瞬间的停滞。
和也收回刚才的话,他们这个组合已经不是正不正经的问题了。就冲的场跟切错号一样突然转性开始口吐狂言,而在场没一个人感到吃惊并提出反对意见这一点,采访新娘这件事都应该先往后靠靠,现在他们最要紧的应该是火速去最近的医院集体挂个精神病科,说不定看在他们人多的份上还能打折。
她可真是个省钱小天才,炎君见了都得说一句不亏是我好徒弟深得为师真传。
和也面无表情,和也心平气和,和也说服自己人类就是这样发疯是他们的常态千万不要和他们计较。
无所谓,没关系的,就这罢了,她都能接受。
看到了没,就这种稳定中带着荒诞的精神状态,她最起码领先这个时代一百年。
“谢谢,但是不约。”和也果断拒绝,但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提醒的场一句:“你这个搭讪版本太过时了,战国时的小姑娘可能还吃这一套,但现在时代变了,你也要与时俱进,更新换代啊。”
瞧瞧,这个世界上还能找出比她更善良的……人?妖怪?鬼?反正就是这个意思的存在吗?
要不炎君每次看她要下山的时候都一步三回头恨不得一边咬手帕一边抹眼泪的担心她受欺负,什么奇怪的东西都喜欢往她口袋里塞,什么扔出去会爆炸的珠子,吹响就会招来小鸟的骨笛,五颜六色的干花,还有抱起来至少有十五斤重的大鱼,理由是怕她半路上会饿肚子。
当然鱼最后她跟人分着吃了,比她自己烤的要好吃多了。
“我是认真的。”
那边和也还在追忆往事,这边的场的耳朵却跟屏蔽一样完全油盐不进:“我记得……你的眼睛。”
灿金色的,好像流动的岩浆,又像是丛林深处蛰伏的野兽。在漆黑仿佛没有尽头的深夜,唯有那一点光在紧紧地盯着他。
那似乎是他童年时期相当长一段时间里的噩梦。
繁杂的阵法,诡异又艳丽的颜色,陈旧又厚重的罐器,紧密贴上的封条。
他第一次真正见到那样的东西,空旷的庭院内连风都吹不进来,随着他和老师的靠近,罐子开始颤动,他听到里面传来凄厉的嘶吼和指甲摩擦的牙酸声音。
他今天的任务,就是杀死罐子里的低级妖怪。
这是他作为除妖师,真正要学习的第一课。
后面的事他有些记不清了,但最后结果应该是很成功的,因为他记得老师欣慰的表情,也记得鲜血溅到脸上温热的感觉,他还记得地上妖怪逐渐化为灰烬的身体,也记得父亲离去时,无喜亦无悲的脸。
真奇怪。
他的记忆应该是一等一的好,就像仆人都以为他不记得早早离去的母亲,但他其实是有记忆的。他记得母亲离去那天是个好天气,母亲说晚些会过来给他念书听让他稍微等一下,可是直到太阳落山,等到月亮升起,等到太阳再升起,他都没有等来母亲。
从那天起,母亲在他的生命力消失了。
真奇怪。
他明明连这样的事情都能清楚的记住,却不记得那只妖怪是如何死在自己的手下,也不记得为何他会深夜偷跑出去,然后看见那样的一双眼睛。
和也因为他的话皱眉,但她左思右想好一会儿也没从脑子里搜刮出什么跟的场有关的画面,她见过的人很多,的场并非最特殊到能让她记住的那一个。
所以她只好说:“那你可能是认错了吧?毕竟在妖怪里我这个瞳色又不是多么罕见,跟别人搞混了也不奇怪。”
的场显然不认同这一点,他刚想反驳些什么,和也回过头打断他:“等一下,你看那是什么?”
“什么?”的场回头去看,可是外面除了远处连片的房屋就是空无一物的夜空,跟他们来的时候一样。
和也没说话,只是站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个手刀劈晕了他。
“那就是我看错了,什么都没有。”和也看看外面,然后低头像才看见的场一样惊讶开口:“哎呀,年轻人就是好啊,随时随地都能睡着。既然这样那我就不打扰你了,走的时候肯定叫你起床。”
然后和也回头,跟一脸状况之外但是并没有表现出诧异的富冈义勇对上眼:“羡慕吗?要不你也先睡一会儿?”
富冈义勇一顿,猛地摇头。
“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很好,心态很好。”和也很满意,学着炎君曾经的语气对富冈义勇说道:“孺子可教也,此子必将有大作为啊,大作为!”
虽然看上去更像是还没来得及反应,但是那都不重要,最后结果一样就行。
“那个……”富冈义勇犹豫开口,看看安详躺着的的场,“他,他应该,很快就能醒吧?”
“那当然,打晕人我可是专业的。”和也解释道:“无他,唯手熟尔。要不是他坚持刨根问底的碰瓷,我也不会暴露我的看家本领。”
总感觉好像忘了什么。
“还有一件事……”富冈义勇拽拽和也袖子,指了指床上的女孩,“她好像想说点什么,你能解开那个什么……咒语吗?”
和也顺着富冈义勇手指的方向看去,床上刚刚还宛如受惊小兽一般的女孩看上去冷静了不少。虽然仍是虚弱无力的样子,苍白的脸上泪痕交错,但那双浅色的眼睛里闪烁着希冀的光,甚至撑着身体向他们的方向靠近了一些。
女孩张张嘴但是没能发出任何声音,于是她求助般的看着和也,伸手指着自己的喉咙。
和也很想说她其实不会解静音咒。打晕的场的时候光想着让他安静一会儿不要再问东问西,完全忘记了还有静音咒这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