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只觉得好笑。
一点虚无缥缈的传闻,比那位本人的存在还要更广为人知。
的场将日记向后翻动些许,直到看到某一页中明晃晃的标题,他的手停了下来。
“鬼——”
他在这本曾经不甚在意的日记中,找到了被所有人忽视掉的东西。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或许就是他们与那个人最大的不同。
那是的场第一次尝到挫败的滋味,酸涩又无力的感觉让他本就疲惫到极点的身体几乎支撑不住,他慢慢后退直到后背抵住书架,而后缓缓滑坐到地上。
他看着日记中关于鬼的那段描述:
那是很久之前就出现的一种生物,虽然某方面有相似的地方,但绝不是妖怪中的哪一种,他们以人为食,昼伏夜出,寿命漫长,遇到阳光便会消散,特制的铁器可以杀死他们,除此之外还有紫藤花毒素……
内容很简短,像是某日心血来潮时写下的记录,这一页的最后一句话被涂抹掉了,由于时间太过久远,的场也看不出来被涂抹掉的内容是什么。
日记的下一页是没什么关联的流水账,那个人去参加了火神的祭典,因为偷吃了太多甜食导致他蛀牙只能可怜巴巴的把自己的那份糖送给别人。
……相当重的怨气呢,尤其是看到别人一口气连吃掉四份糖但是完全不会蛀牙的时候。
的场思绪有些放空,传言中那朵生人勿近的高岭之花,私底下爱写流水账小作文?还是没什么文采的那种。
脑袋有些发沉,的场手指摩挲着那页日记,然后在某个关键字上停顿了一下。
的场家并不信奉火神迦具土,那个人为什么会去参加他的祭典?
而且……四份糖果?
的场粗略的前后翻动着日记,他发现在某一页之后,“妖怪”再也没有被提起过,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阿青”的代号,他们之间似乎相当熟稔,祭典的邀请也是“阿青”提出来的。
但那个时候,家族里并没有名字中带“青”字的人。
所以……
日记中出现的那人,究竟是谁?
幻境中的半妖,为什么会使用的场一族早就失传的术法?
的场合上日记,心中疑云不降反增。
此行收获颇多,他需要再次启程了。
“早就吃掉了。”和也不以为意的摆摆手,“小孩子就是粘牙,也没什么肉,都是骨头咬起来嘎吱嘎吱的,一点都不好吃。”
像是在回味,和也咂咂嘴:“我不介意吃的肉新不新鲜,但秉持着人道主义,我可以等你吊死以后再好好享用一番。安心,我会给你立座漂亮点的墓碑的,你要提前给自己挑个款式吗?”
“碑石的款式大同小异,在下并不在意那些东西。”的场呵呵一笑,“倒是和子小姐有喜欢的类型吗?”
剑拔弩张的紧张氛围在一人一鬼之间蔓延,谁都没有再有动作。突然,和也的耳朵动了动,长廊的拐角处传来一阵微弱的奔跑动静。的场始终观察着和也的动作,几乎也是立刻注意到了那股异样,趁着和也分神的一刹那,他快速抛出两道符篆分别仍向长廊和和也。
下一秒,一道尖锐的爆破声在夜晚响起,等到烟雾散去后,的场的身前已经没有了和也的身影,他转头向后看去,身后是徒手控制住符篆的和也,还有被锁链牢牢护在身后的富冈义勇。
“哦呀?”的场有些吃惊,“没被吃掉啊?”
“谁被吃掉了?”富冈义勇觉得莫名其妙。
他与对方无冤无仇,可是这个除妖师从第一次见面起就没打算放过他,上来就要动手。明明都是人类,却还不如和也一个鬼来得友善。
“比起那个……”的场对富冈义勇并没有什么兴趣,他一贯扬起的嘴角向下压了几分,黑色的瞳孔像蛇一样紧紧粘在和也身上,“我更好奇……和子小姐的阴阳术师承谁人呢?”
“……我天赋异禀,自学成才。”和也在面具下白了的场一眼,心道这个人还真是锲而不舍,“你未免也太多管闲事了吧?好奇心害死猫知不知道?”
“在下并非多管闲事,因为这分明是……”的场声音渐低,“在下的家事啊。”
的场双臂环于胸前,冷冷地打量着眼前的半妖。
不得不承认,他自小到大的梦想就是能学会的场家早已失传的术法,现在机会就摆在眼前,说不心动是不可能的。但若前提是要跟这个肆意妄为、乖张暴戾的半妖和平相处甚至屈尊人下,他的骄傲绝对不允许他这样做。
他也是一路众星捧月,顶着天才的光环过来的。自能说话走路,识文写字的那一刻起,的场就知道,自己是家族几百年来唯一可能与传说那位并肩的存在,再度书写的场一族光辉的重担始终压在他的肩膀上,这是他的责任,也是他的枷锁。
和一个半妖有过多的牵扯,对除妖师来讲那简直就是明晃晃的耻辱。
那个人绝对不可能那么做的!
“内心话都说出来了哦。”和也好心提醒道,“耻辱什么的,你现在明明也在和一个半妖有牵扯啊?”
的场:……
的场:“那还真是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