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终于问出了一直以来都想问的问题。
“老板……沈老板！”
孟花正用一块抹布擦拭店内的花瓶，动作算不上轻柔，甚至非常粗暴。
因为她已经知道店里大部分都是赝品。
沈老板坐在太师椅上，悠闲翻阅手里的报纸，几乎是用鼻子哼出了声：“嗯？”
孟花翻了一个白眼：“你说你一直守着这个破店做什么呢？这里什么不是假的？”
“我可没说我卖过真的东西。”沈老板淡淡。
“……”
孟花一把扔开抹布，走过去，一巴掌打在他旁边的木桌上：“你自己上次进医院躺了那么久，现在还要继续蹚这滩浑水吗？”
古董铺开在一座文化遗迹众多的城市，有游客专家慕名而来，做不法生意的人循着商机而来，也有想着从中分一杯羹。
“道上”的人知道沈老板眼光毒辣，在各处关系如鱼得水，乐得从他这打听行情，专业行家也知道他，甚至因为他找回数样国宝，尊称他为“沈先生”。
但孟花再清楚不过，他看上去游刃有余地游走在两个极端之间，其实稍不留神就会像上次一样，被人半夜找麻烦，命都搭上。
可他就一直保持着那副奸商的样子，做着她完全无法理解的事情。
——好像还挺值得自豪？
“等等！”孙导忽然叫停，指导道，“孟花的表情不太对，太烦躁。”
“不好意思哦，”赵艺松了松肩膀，“一定是因为天气太热了吧，这个天气大家不热嘛？”
孙导：“但是孟花与其说是烦躁……”
赵艺却又插嘴道：“而且我觉得还蛮好的诶，要不然就这样好啦？一直这么拍的话，别说我了，我感觉夏老师也要受不了了。”
说着她指了指坐在椅子上一身黑色毛衣的夏逐。
姜温柠看着这一幕，知道赵艺“又来了”。
——赵艺最开始还能忍受孙导的重拍要求，但随着天气越来越热，拍摄也逐渐到了尾声，便开始找各种借口浑水摸鱼，或者“差不多得了”。
孙导倒不是真的要求非常严格，加上她也不是直接强硬地提出罢演，经常会稀里糊涂被她糊弄过去。
“但这个是……”
“都快拍完了你还不理解角色吗？这条根本用不了。”导演还没开口，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片场的萧言诗走了过来，“自己几斤几两不清楚还想指导拍摄？”
现场的人都愣了愣，但旋即又“释怀”了。
毕竟比赵艺摆烂，萧言诗骂人这事儿是从第一天开拍就有的。
编剧、投资人，加上脾气真的差，背景也没人惹得起，谁也没法说这事儿到底正常不正常。
立正挨打呗。
赵艺闻言笑容僵了僵：“我哪有……萧老师今天心情不好嘛？”
“和我的心情有什么关系？”萧言诗嗤了一声，“还是因为天气热所以你想摆烂？说了你演得太烦躁，闭嘴听着不就行了？说那么多废话？”
赵艺：“……”
“是我不好，”她只能连声道，“抱歉抱歉，咱们继续。”
于是才让孙导继续说：“毕竟孟花现在是女主角，在这个阶段对沈老板有感情，与其说是觉得他不正经，不如说是心疼，所以……”
感情戏啊……
姜温柠瞥了一眼现场，眨了眨眼——却看到萧言诗朝着她走过来。
感觉她身体确实不太好，这个天气身上还有件薄外套。
“萧老师。”距离上次那场夜戏见到她已经过去了小半个月，姜温柠和她打招呼道，“上次谢谢老师了。”
萧言诗还愣了愣：“谢什么？”
“您和我说《长风颂》的事情。”
“哦，那个啊，”她淡淡道，“没事，顶多是让你们早一点知道罢了，有没有角色看造化。”
姜温柠：“……”
她只能笑着说了声“好”。
这一条基本按照之前的重拍，姜温柠看了一会儿，忽然问：“这场戏是不是还挺重要的？”
“很看赵艺的发挥，”萧言诗幽幽道，“不然我盯着她干什么，以为我对这种营销咖很感兴趣吗？”
姜温柠“啊”了声：“我听说孟花这个角色被改编过？”
“对。”萧言诗承认，“从路人甲到女主角。”
“这样……”
姜温柠轻声：“是有什么特别的用处吗？”
萧言诗没回答，可能是在认真看拍摄。
于是姜温柠也专注地看起了现场——
已经演到了刚才中断的剧情后了。
孟花：“你自己上次进医院躺了那么久，现在还要继续蹚这滩浑水吗？”
沈老板听着她发了一通脾气，开口神情未变：“人呢，都是要死的。”
孟花：“……”
他继续道：“不如给我想想怎么抢到街口那家绿豆糕才是正事。”
“……”
孟花忍无可忍，嘴里嚷着“吃吃吃你他妈就知道吃”，只想抄起旁边的茶杯，塞进他嘴里。
沈老板却先一步拿过茶杯，仰头喝完里面最后一口茶水。
她气得转头就走。
然而刚走到门口，沈老板的声音从身后响起，远远传来：“但求问心无愧。”
孟花愣在原地，下意识抬起头。
阳光平和地洒在古董铺前种着的一棵银杏树上，有心人说它树龄上百年，是这破店“唯一的古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