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佩佩动作停下，这才有些不好意思道：“抱歉，冯导。”
本以为她会说重新拍，但说的却是：“我觉得这样更合适。”
姜温柠多少有些诧异：“原剧本是……？”
“宋蝶是个双面间谍，卫澜死了之后她就开始考虑倒戈的事情，这次来找卫檀也是为了趁他去调查吸引注意力，方便自己金蝉脱壳。”钟立恒说，“……在剧本里，她点那根烟想的是自己的事。”
姜温柠回想何佩佩之前的表情：“她刚才那个表情，是不是有些担心？”
担心自己逃不掉，还是关心卫澜的死因？
但如果宋蝶更在乎自己的安危，她刚才的表情确实偏离了剧本的安排。
“剧本里的宋蝶这一场，如果按原来的演，观众们会觉得没有逻辑，”何佩佩的声音再次响起，“她与卫澜共事几年，对方的死多少令她有些感触。”
冯导说：“宋蝶并不是那种人。”
“……抱歉，冯导，我不这么想。”
何佩佩一顿，又说：“我琢磨了这个人物很久……”
“你是琢磨了她很久，觉得宋蝶应该更善良美好一些，”冯导淡淡道，“还是害怕观众看到一个自私的宋蝶，也对你失望？”
何佩佩表情一僵，下一秒道：“怎么会？我很喜欢这个角色，只是希望她能更完美一些。”
“没有完美的人，”冯导说，“按剧本来。”
这场戏果然演了很久。
对方毕竟是冯导，哪怕语气仍然称得上温和，但态度没有分毫避让。
何佩佩只能应下，却多少显得不情不愿。
冯导对此也不在意，甚至NG几次也没说什么重话，只是在每一次她表现出脱离自己想法的举动后立刻叫停，然后给出调整的要求——
几次后，要求甚至变得极为细微且准确，比如脸往旁边侧，握烟的动作再松弛一些。
姜温柠才意识到冯导确实很“严格”。
——与之前合作的导演都不一样，孙凯似乎更希望通过重拍挖掘演员的最佳状态，但冯延的脑海里似乎有已经清晰确定的情节，他要的只是演员完全演出他要的想法。
这么磨了快一个小时，钟立恒才再次开口：“其实也不怪佩佩，《长风颂》里的角色都不算‘好人’。”
姜温柠还是第一次在这个剧组里看到那么多次重拍，这时才注意到钟立恒的话：“是吗？”
她之前的注意力都在卫澜身上，并没有想到其他角色的事情。
“卫檀是一个以卫家为中心的人，他要守家业在乱世中不倒，因此会权衡，而宋蝶则是投机者，在双方试探中考虑的不过是哪一方更能保全自身……包括在剧当中的其他人物，都各有目的。”
钟立恒说着，看向夏逐：“卫澜是其中最具理想化的角色……现在流行的说法应该叫人设最好？”
姜温柠恍然：“所以佩佩姐最开始好像有些不满，是因为这件事？”
何佩佩说自己研究角色许久，饰演的女主角宋蝶应当是神秘、聪明也正义坚定的形象。
“她应该很喜欢这个角色。”姜温柠轻声说。
旁边两个人闻言都看来一眼，她还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钟立恒已经笑着摆了摆手：“我这也差不多该去准备了，回聊。”
姜温柠：“……”
怎么，这是甩手走人了？
然而钟立恒的准确却“没什么用”，因为一直到今天晚些时候，何佩佩这一条都没能顺利拍下来。
她之前也大概和剧组谈了请假的事儿，经纪人没多久就赶了过来，与冯导谈时间。
“这通告我们半年前就说好了，实在是不好违约。”
那经纪人说着：“不过冯导您说了算，我们当然还是根据剧组调整安排。”
冯导慢悠悠点了根烟：“现在机票不好改吧？”
“这戏重要，佩佩给您添麻烦了，不好改我们这也会努力争取的。”
冯导当即摆了摆手：“那你们去吧，别耽误事儿。”
经纪人连声说“哪里哪里”，再三又问，确认后又和整个片场的人道歉，才带着何佩佩离开。
姜温柠眼看着这一幕，倒没在意何佩佩临时离开到底是什么意思——是真的有事，还是想让冯导“妥协”。
她只有些担心剩下没拍的戏该怎么办。
反而是冯导好像就不太在意了，那根烟抽完，他站起来与其他工作人员道：“既然今天佩佩不在，我们一起去吃个饭吧。”
姜温柠：“……”
这就是大导演的境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