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张。
因为自己在电影里有客串，算是半个参演人员，也要坐进观众席……还是靠前的位置。
所幸大多数事情都与她没有什么关系，等首映仪式结束，姜温柠盯着手机里看阿远发了相关的微博，才一起进了放映厅，在观众席上等待电影放映。
她坐在中等偏后的位置，可以看到前方的夏逐和钟立恒，他们两人刚在采访中分享了一些在南屿拍摄的小事情，这会儿也坐在一起。
往后有一些影评人和媒体，在简单的入场和说明后会场渐渐安静下来。
周围有一瞬变得极暗。
而后，大家听到了一串脚步声。
脚步声、而后是雨声。
与此同时，画面渐渐亮起来，姜温柠呼吸一窒。
那是一道撑着伞的窈窕背影，她缓慢地走在雾蒙蒙的老宅子里，缓缓停在了那个房间前。
下一秒，门扉被风吹着缓缓向内合起，空气里响起有些刺耳的“吱呀——”一声。
“卫先生。”
女人被遮住半边脸，只露出半截雪白的下巴，以及微启的红唇：“一年不见，近来可好？”
轻而慢，带着笑，又混着雨雾，在影院的立体环绕下，像是能挠进人的心底。
镜头移到卫檀身上，男人一张脸神情严肃，却因为女人的到来缓缓眯起了眼睛，带了诧异：“你是……”
“这次不与卫先生叙旧了，”她倾身，另一只手上将提着的箱子放下，“请您节哀。”
屋外忽然有一阵狂风吹来，雨水扑进屋内，纸页纷飞，扫过屏幕——
《长风颂》三个透着古意的大字在屏幕上缓缓浮现。
……
……
《长风颂》片长130分钟，它大部分场景都在老S市，都是姜温柠没有看过的场景，在最初的惊讶后，她完全被这个故事所吸引。
有时候哪怕知道剧情的走向，人还是会被故事所吸引——
冯导的电影有一种厚重的质感，没有一个废镜头，宋蝶告知卫澜的死讯后，卫檀便踏上了前往老S市的路。
在接触到卫澜曾经接触到的事情时，观众跟着卫檀的视角，感觉到每个与卫澜接触过的人“都有嫌疑”，他们都很现实，包括宋蝶。
而在那些闪回的片段中，人们也意识到，卫檀的举动并非是因为对弟弟的在意——直到他与宋蝶在老S市的鸿门宴上相遇，两人几句交谈后，宋蝶笑着说——
“卫先生，许是早就知道卫澜会死吧？”
一年前，卫澜的片段正式出现在人们的眼中。
他被告知卫檀勾结他们的敌人。
——在找到了那么多嫌疑人之后，卫檀其实才是那个嫌疑最大的人。
卫澜这个人的形象，在电影的后半部分才渐渐清晰起来。
为了组织的事业他能付出一切，也在得知一直敬重的哥哥是“敌人”后“戛然而止”。
这个世界似乎无比的糟糕。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都有自己的算计。
……
卫檀最后找到了“杀死”卫澜的那位长官——也是卫澜叛变的上司。
“朱长官，”卫檀凉凉地看着他，“你为何杀卫澜。”
“卫先生，你曾经也想杀他，我们都想，只有我真正动了手，”长官看着他的双眼，既有赏识，也有试探，“你是有担当的人，怎么在这时代保你全族的命，我能给你万全的方法。”
卫檀的视线却从他的身上挪开，移到了那盆已然枯萎的日式插花上。
这个人，这一切，包括他自己，就像是这枯萎的花，拼命用所谓的进步论调意图粉饰太平，却不受控制地日渐腐朽。
有人想改变这一切，但他已经死了。
他眸光闪烁，再开口，一字一顿：“我卫家人，何至于此。”
“愚昧。”那位长官说。
而后是一场危险的对决，卫檀中了一枪，在毫无退路的时候，他用随身带着的最后一枚子弹击中了对方。
那是卫澜的遗物。
随着长官身亡，卫檀也倒在了地上。
下一秒，姜温柠看到了自己曾在现场看到的那一幕对峙。
这段剧情被反复剪辑用在整个剧里，在接近片尾时，才第一次完整地出现在观众的眼里——
两人站在阳光底下，一明一暗，一白一黑。
“六弟，世道艰难，莫争一时高低。”
“我卫家人，何至于此。”
BGM苍凉悠扬，那对峙的画面渐渐淡去，缓慢切换进躺在地上的卫檀，阳光透过玻璃窗，大块落在他的脸上和身上。
他还是那个卫檀，却好像不再是那个背负那所谓家族荣辱兴衰的大家长，有风从窗外吹来，拂过他的脸，叫他缓慢闭上了双眼。
《长风颂》在此落幕。
放映厅里有十余秒的安静，旋即才响起一点细碎的掌声。
掌声越来越多，连成片，经久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