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宫太好玩了,林鳞游还没有玩够,但是此地不宜久留。 拿了宝钞,领了小宫娥,提了厨子的首级,他便离开了新安郡王离宫。 朱有熺目送着林鳞游走远,招呼那贴身护卫靠近前来:“待这厮出了新安,找个地儿,将那女的杀了。” 护卫点点头,忽而问:“如果那锦衣卫阻止呢?” 朱有熺一听,勃然大怒,挥手将一桌的吃食都推到地上,指着护卫鼻子骂:“你第一天出来做事啊!这还要我教?” 杀锦衣卫等同谋反,可是诛九族的大罪!自然得问一问的。 但朱有熺这么凶,护卫便不敢再问。 “是。”护卫诚惶诚恐,领命默默退下。 一众宫娥瑟瑟发抖噤若寒蝉。 护卫出了离宫,召集一处王庄数名管庄无赖,出城追击林鳞游而去…… 像朱有熺他们这样的郡王宗室,多有掠夺大量民间土地的行为,用以建设离宫、花园、王庄等。王庄的平时管理交由“管庄内臣”和“管庄官校”,手下的庄头、伴当皆是游民无赖。这些人个个都是助纣为虐的高手,狗仗人势,心狠手辣!不仅恣意掠夺他人财物,而且奸污虐待,私设刑具、牢狱,缚打佃农,甚至格杀庄佃。 总之一句话,坏事做绝。 用这些人办事,尤其是办坏事,是最为稳妥专业的。 …… 袁江一伙人被关入县衙大牢。逃脱的李春一路狂奔,几日后回到京城,将在浙江发生的事添油加醋地哭诉给纪纲听。 纪纲大怒:“这周新也忒大胆!连锦衣卫都敢抓!”来回踱了几个方步,他吩咐下去:“备驾入宫!” 此时朱棣刚刚北巡回京,召文武大臣询问太子监国期间为政举措。 太子朱高炽身边近臣侍卫大部分早已被汉王朱高煦重金收买,所言大多对太子不利;敢为太子说话的人,多数也收到了汉王的警告威胁,故此,朱棣听信谗言,将朱高炽监国期间所作出的政策大多都推翻更改。 表面上是表达对太子的不满,实际上,是对辅国文臣的不满,因为太子推行的政策,多是文治方面。而朱棣本人,以马上得天下,自然更看重的是以马上治天下,喜欢武官,多于文臣。 这些个文人,读的书多,心眼子也多!什么屠龙术伏龙术,还不是这些个文人搞出来的!照朕看,他们口中称赞太子仁厚,心里还不是想着仁厚之人好掌控? 须知大明姓朱! 陈谔不在,朝堂上也就剩了一个耿通敢于秉笔直言,从容给朱棣上书表示:“太子朱高炽监国时期,所推行的政策基本没有什么毛病,完全不需要推翻和更改的。” “依卿所言,满朝文武,唯卿一人为真?”初时,朱棣还耐心批复,但耿通的话,他是一句也听不进去,“众臣,都在欺朕?” 耿通不死心,接着上书。 朱棣留中不发。 耿通见皇上那边没了动静,上书更勤了,朱棣干脆看也不看,不予理会……如此数番,终于惹得朱棣龙颜大怒,道:“耿通为东宫太子求情,这明显坏了祖宗之法,目的就是为了离间朕的父子关系,罪不可恕!”将耿通打入大牢,下旨秋后处斩! 一众大臣更是噤若寒蝉。 耿通刚刚入狱,纪纲来到宫中觐见,言说浙江周新擅自扣押逮捕缉访白莲妖言锦衣卫一事,所拿还多是锦衣卫上官。 又拿周新与陈谔聚在一块说事,明显犯了朝臣与外官私相授受之大忌,很难不怀疑他们是否结党营私;另外周新没有御宝文书,就私自调遣县衙兵士,也是一罪! 周新为官正直清廉,朱棣一向都是知道的,当年派他巡按北平时,他曾就当地的刑狱制度向朱棣提出了改革的建议,朱棣对周新也是信任有加,对其所奏的建议无不允准。 纪纲道:“周新为官的确清廉,但贪慕名声,岂非也是一种贪呢?如今浙江一带,民心所向,连孩童都在歌颂他的贤德,却无人知晓圣上您苦守国门,亲征的辛劳。这也是周新的失职啊!” 民心就是天下,得民心者得天下。纪纲的话,有些刺痛了朱棣的内心,朕坐拥天下,但,朕是孤独的。 朕,孤,寡人……哎! 纲纲,朕,e啦—— 朱棣道:“那么,你纪纲,又贪慕何物呢?” 纪纲跪地恭敬道:“臣,誓死效忠皇上,能为皇上分忧解难,便是臣至高无上的莫大荣耀!” 回想先皇当年,胡惟庸、蓝玉……不论文官武臣,大手一挥,说杀就杀,那叫一个酣畅淋漓! 锦衣卫,的确可以为朕分忧解难。 “带周新来见朕。”朱棣淡淡地说。 …… 江见雪如果知道朝堂这么可怕,或许,就不会这么用功读书。毕竟有很多人,寒窗十年,好不容易考取功名,换来的,不是荣华富贵,却是一个囚徒的身份。 读书人哪里懂得这么多真理,他们的道理,都是从书中看来的,真理,却往往不在书本上,而在生活中。 当我还是傻子的时候,被他们那套谎言骗的热泪盈眶,义愤填膺。你要小心这世上的坏人,他们都憋着劲教你学好,然后由着他们使坏。 这就是为什么屠龙者终成恶龙的原因,也是几十年后,原本也有着忠君爱民,知人善用一面的严嵩逐渐成为一介大贪、最终名列六大奸臣之一的原因。 江见雪的亲戚们,教会了他人情世故的第一课。 自打三角眼老实了之后,许久不曾见面的亲戚们陆续上门来了。 这一天上门的,是他那孔武有力的表哥。 表哥提着一只瘦骨嶙峋的老母鸡,一看就是已经不会下蛋了,也没几两肉。 “舅舅!舅母!阿雪!怎么样,你们身子可好?”表哥大步跨进屋来,“听说你们受了伤,特意抓了只老母鸡,给你们补补身子!” “啊呀!你来就来,何须如此多礼?”江见雪他们赶紧让座。 表哥透过窗子,瞪着三角眼那快拆完的院墙,大声道:“他姥姥的!算他们拆得快,不然老子把他们的屋子一块都给拆了!” 寒暄之后,表哥道明了真正来意:“阿雪,家里有几亩地,不如记册于你的名下?” 江见雪心中不愿,表哥是早就知道家里的事的,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没有来;再则,逃税避税是违法的,若是事情暴露,我的功名也会受影响。 “不白给。”表哥说,“日后秋收了,分给你三斗五石。” 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