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点半,岑霁等的车终于停在了淮安路十八号。
加长版劳斯莱斯幻影,黑色哑光漆面低调内敛,把老街的灯揉成昏黄的雾。
一道深邃的轮廓在柔光中凸显,映在锃亮的车窗玻璃上。
车上的林旭一怔,赶紧开门下了车。
“岑先生……您怎么不让我提前来接?”
林旭是Sense集团泛亚分公司的总裁办助理,负责岑霁在大中华区的一切商业事务。
距离上一次在伦敦总部见到他只有半年。
他老老实实地称呼岑霁为“岑总”,害得岑霁都愣了一下。
他虽然从小会说中文,但真正接触中国文化还是第一次,不是很明白那个“总”是什么意思。
林旭有些忐忑,觉得自己没有做好份内的工作。
岑霁却笑容温和地安慰他说:“没关系,叫我‘岑先生’就好。”
那天的岑霁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深灰色西装,矜贵清隽,举手投足之间都传承了他祖母斯宾塞家族的优雅风范,温和得令人过目难忘。
而如今……
林旭看着他蓬乱的发和被拉扯得歪斜的领口,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这副尊容,怎么看怎么像才跟谁干了一架。
不说在大街上打架这种事对于岑霁来说有多么离经叛道,就说要是真的打起来,眼前这位从小学习格斗防身的主儿,也不至于是挨打的份儿。
林旭百思不解,直到眼神落到岑霁手臂上那两条触目的抓痕——像是,某个女人的杰作。
心绪一凛,林旭弱声探问,“岑先生,您……还好吧?”
迈入后座的长腿一顿,林旭看见岑霁回转的脸,神色有些难看。
他沉默地上了车,平复了一下情绪,才对林旭淡声道:“没关系,先说正事。”
“哦,好。”林旭按下心中八卦的欲望,低头打开平板。
“Mach的亮相晚宴准备得怎么样了?”岑霁问,一边解开挽着的袖子,挡住那两道暧昧的痕迹。
“策划已经落地了,这两天还在联系一些媒体,为之后的话题发酵作准备。”
“场地呢?”岑霁问,“之前听说没有找到满意的?”
“场地是今天才定的,”林旭把手里的资料翻得飞快,“是严先生的产业,解放前是军阀府邸,刚好符合晚宴‘十里洋场,纸醉金迷’的主题。”
岑霁淡淡地“嗯”了一声,“那就好。”
言讫又补充道:“告诉品牌负责人,我会出席晚宴。”
添加待办事项的手顿了顿,林旭转头看着岑霁,确认了一遍,“岑先生要去?”
“当然要去。”岑霁解释,“Sense很重视中国市场,Mach又是我们第一个登陆的品牌。”
“可是……”林旭为难,翻出之前的行程表道:“那天下午您在东京有个商务谈判,回扬城最早已经七点半,晚宴在八点就会开始。第二天一早您就要飞新加坡,连场赶会不会太累?”
“没关系,”岑霁揉了揉眉心,“开场交给品牌负责人,我到场被媒体拍到就行,这是Sense对中国市场该有的诚意。”
夜晚微风徐徐,把道路两旁的树影晃得婆娑。
林旭安静片刻,突然话锋一转,小声补充道:“啊……那个……夫人问您上一次见的姑娘感觉怎么样?”
岑霁被这跳跃的话题问得额角突了突,缓和了一下情绪才道:“我母亲连你都不放过?”
“呃……”林旭有点为难。
岑霁的母亲是苏州人,早年在英国皇家芭蕾学院学习舞蹈,与岑霁的父亲相识相恋。
跟所有的中国父母一样,岑母虽然早已定居海外,但为儿孙操劳婚事的传统却坚持得很好。
岑霁如今也是快要三十的年纪,身边一直连个女人都没有。之前岑母百般劝说无用,最后只能自己上阵。
就林旭了解,岑霁会抛下总部的事务亲自前往中国发展,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躲避岑母的疯狂催婚“拉郎配”。
见岑霁不言,林旭尴尬地笑了笑,补充道:“没关系,夫人说如果上一个不喜欢,下一个是最近在东京发展的超模。她父亲跟岑家是生意伙伴,知根知底……”
“林旭。”
“是。”林旭背心一凛,下意识坐直了些。
岑先生虽然待人温和有礼,但久居上位的威压一旦沉下来,也会压得人喘不过气。
“你告诉我母亲,我的事不用她操心。”
“可是……”林旭有些迟疑,支吾道:“夫人还说,如果你想躲她,她就直接把人给你送到谈判桌上去。”
“……”岑霁语塞,但这种事,苏女士还真做过。
他烦躁地解开一颗扣子,妥协到,“那你告诉夫人,相亲的事情我会安排,让她稍安勿躁。”
“是!”林旭点头,飞快地回了消息。
岑霁松弛下来,靠在后座闭目。
窗外的景色从梧桐昏灯变成霓虹斑斓,劳斯莱斯滑过扬城警察局,岑霁的目光在上面停留了一息。
手臂上还有轻微的刺痒传来,岑霁想起傍晚那个抡包揍了他一顿的女人,眉心蹙了蹙,把手里那只不小心拽下来的招财猫扔进了垃圾桶。
“看路!”
身后传来白歆的声音,姜燃手臂一紧,被她拉得踉跄回了人行道。
“有钱了不起啊!”白歆骂得义愤填膺。
姜燃还有些恍惚,抬头看见一辆劳斯莱斯幻影驶过,再低头,就见白歆递给她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