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记事起,就没见过他。”
岑霁的语气很平淡。
聊到这里,姜燃忽然就想明白了很多之前的事。
比如,上次罗德斯提到岑霁的父亲,他为什么会生气。
再比如,岑霁为什么会那么在意苏青的感受,为了哄她开心,愿意找姜燃演戏。
“那你母亲和你父亲又是怎么回事?”
对面的人沉默片刻,微偏过头,垂目看向姜燃,没什么表情,只说:“姜小姐今晚好多问题。”
“是吗?”姜燃明知故问,不好意思地撇开了脸。
她看了看手里的诗集,出于转移话题的目的,把Sonnet18那一页递给了岑霁。
“你来读一首吧。”
姜燃看着岑霁,笑得眉眼弯弯,“毕竟正宗的莎士比亚,还得要搭配正宗的英伦口音才行。”
岑霁没有推辞,接过她手里的书,垂眸朗诵起来。
他的声音沉而稳,像窗外沉沉暴雨和乌云退开后显露出来的黄昏,渐次延展,疏朗有力。
也许是英音本身如此,也许因为朗读的人是岑霁。
男人的声线低缓,没有多余的起伏和激情,但就是从那些压抑和纪律之中,姜燃听出了最狂热的浪漫。
因为她总能精确捕捉到他声音里的细微变化,例如尾音里夹杂的一丝微颤,像坚定的意志替发狂的感情踩下刹车时,才会发出的摩擦响动。
用这种克制的情绪读情诗,本身就比外放的感情更真挚抓人。
室内的灯不算亮,只照出面向姜燃的这一边。
那只擎着烟的手微屈,悠散地搭靠在诗集边缘,指尖的一点猩红若明若暗。
往上,是岑霁缓慢翕合的唇齿。
也是此刻姜燃才发现,他的唇形生得很好看。薄而平,唇峰立体,唇珠明显,虽不爱笑,但唇角却自带略微上扬的弧度。
姜燃入了神,以至于诗句收尾都没察觉。
她看见那张微白的唇抿了抿,棱边泛起细小的纹路,而后余光里,一团暗影就罩了上来。
心跳倏然漏了一拍。
姜燃凛着脊背将目光上移,正对上岑霁深邃的视线。
所以刚才,她一直盯着岑霁的嘴看,被他发现了吧?
四目相对,气氛尴尬到窒息。
可越是这种时候,脑子越容易不清醒。
“你抽烟啊?”姜燃下意识问出这样的问题。
话音落下的那刻,她恨不得当即开窗,从天际别墅跳下去。
好在面前的人还算平静,只无声地垂眸,看了看手里还剩下小半支的烟。
“什么味道的啊?”
这个问题一问,连岑霁都愣了一秒。
勉强挤出的笑容僵在脸上,姜燃越描越黑,决定就此闭嘴。
然而男人修长的指缓慢舒展,那点猩红就被递到了姜燃面前。
岑霁这是……
姜燃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想,抬头只见他仍然用那种一贯淡然的神情看她,坦坦荡荡,仿佛只要姜燃拒绝,就是“淫者见淫”。
心里好像飞进一只蝴蝶,跟雨水浸湿的纱帘一起胡乱地振翅。
鬼使神差地,她还是接过了岑霁手里的烟,而后覆唇上去,衔住了他嘴唇停留过的地方。
潮湿的,带着淡淡的余温,像夏日雨后的风。
姜燃下意识用舌尖抵了抵烟蒂末端,尝到一点夹杂着苦涩的蓝莓味道。
身侧,岑霁沉默地看着她,幽暗的环境里看不清神情。
“咳!咳咳……”
很快,一串咳嗽打破两人间胶着的寂静。姜燃咳得太阳穴胀痛,连眼前都泛起雾色。
岑霁什么都没说,只是倾身过来,抽走了姜燃手里的烟。
“等等,”姜燃抗议,轻咳道:“我还没尝到味道。”
然而话音刚落,那支才从姜燃唇间取走的烟,就辗转到了岑霁那里。
她看见他的薄唇覆上烟蒂——就在她刚刚衔过的地方。
脸上突然烧出火辣的温度,姜燃凛着后背退后两步,把自己发热的脸颊藏进了书架的暗影。
至此,气氛似乎到达某种难言的极点。
姜燃已经完全不知道这样的情形下,等一会儿该怎么收场。
房间里响起一阵轻微的震响。
是岑霁的手机。
姜燃瞥见屏幕上司机的名字,在心里感谢了一万次上帝。
岑霁往旁边侧了侧身,走出几步,接起电话的同时,摁灭了手里的烟。
姜燃听不见两人的对话,但看岑霁的眉头有短暂的一蹙,而后转头看过来。
目光相遇的那一刻,姜燃在他眼中看见了为难和犹豫。
最终,岑霁挂断了电话。
姜燃匆忙避开视线,转身背对岑霁道:“你让司机稍等一下,我换件衣服就下去。”
“不用了。”
岑霁叫住她,有些无奈地抵了抵自己的眉心,“司机说台风登陆,淮江路上好几个下穿隧道都进水封路了。”
“所以……”
所以,今晚她得要住在这儿了。
*
晚上十一点,姜燃关掉浴室的灯,蹑手蹑脚地上了床。
尽管她知道以诗雅华庭这种公寓的质量,房间隔音效果绝对值得信赖,但穿着别人的衣服,睡着别人的床,心里总归是有点误入他人领地的异样。
何况这人还是岑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