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柳静姝吃惊地看着金韫。他怎么认出来的?
桌上红烛摇摇晃晃,烛光正好映在金韫眉间的红痣上。烛火对面,沈牧仪一手搭在桌上,整个人反向后靠到了椅背上。
搭在桌上的手指来回敲了一轮,末了,他像是觉得对面的有点意思,另一只手摸上自己颈侧那条界线,没有丝毫犹豫,假脸被扯了下来。
“沈牧仪?”
柳静姝还没能从被认出来的惊讶中缓过来,转眼看见他这自爆身份的举动,吓得连忙上手去拦他。
而沈牧仪的手比她更快。
他捉上她的腕,一如既往的温和像是刻在了他的骨子里。他将柳静姝的手轻轻摁在桌角。
眼底浮上一抹兴趣:“既然被认出来了,再躲躲藏藏也没意思。”
而金韫看到他的动作,像是确定了什么,眼中掠过一抹兴趣盎然的笑。
“况且,阁下既然敢只身前来,想必于你于我,都不会有危险跟随。”沈牧仪微微抓紧了柳静姝的手,“是吧?宣帝。”
那一盏灯烛恍如一条楚河汉界,对弈双方皆在炮走兵卒里,将牌一步步明了。
金韫在这声“宣帝”里怔愣片刻,随即双手交叠,整个人松散下来。
“当然。”
“可我怎么记得,宣帝自即位那年起,便对外称病体不适,自此深居简出。且据说,出行时总有宫人伴在左右。”
话意很明显,金韫闻言一笑,并没有直接回答他,反而夸道:“沈将军不愧是少年英杰,连我在槿国所受之限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他一指柳静姝,便说:“不过沈将军无需揣测,方才踏进门时我便说了,我来找静姝姐,是有一事相求。”
金韫这一句,直接将沈、池二人的目光都引到了还在发懵的柳静姝身上。她目光涣散,根本没想明白这两个人怎么忽然间就知晓了对方的身份。
“小神棍?”池霁见她心不在焉的模样,叫道。
“嗯?”柳静姝抬头,便看见三道目光都投在自己身上,犹疑间,她反抓紧了沈牧仪的衣袖,吞吞吐吐对金韫道,“你……”
只听身边人极小声地轻哼了声,继而另只手拿起桌上的水杯,替她道:“所求何事?”
那声轻哼极其幼稚,柳静姝压根想不到这会是从沈牧仪嘴里发出来的声音。
不可置信的撇过头去看他,便看他的脖颈上漾出一圈淡红,根本不能确定这是方才撕下假脸时弄出来的,还是这烛光映的。
又或者,是他那些不可控的小心思引起的。
她便带着好奇的心思,装作不经意般反握住他的手。沈牧仪吞咽的动作登时停住。
她又捏了两下,他便有些像大狗被安抚得开心,摇起了毛绒绒的尾巴。
为了不在金韫面前将情绪表露得那么明显,沈牧仪一口接一口得喝着水,可神色间的欢喜实在难以抑制,哪怕他竭尽全力,还是有那么些溢了出来。
在场之人无不有所感受,池霁暗中啧啧两下,便抱起手来准备看戏。
金韫看着交叠的那两只手,暗暗想到:静姝姐与这个人的关系,果然如同我所想的那样。
眼底那抹盎然的笑更浓了,忽生出一些捉弄人的心思。
于是道:“既然沈将军手下人的情报那么厉害,想必肯定知道,我坐上这个位子前,曾被叔父秘密派人送出宫生活,被接回宫前,我都住在孤萤山脚下。”
“我小时候最好的玩伴,便是静姝姐。”
他的话明明白白,沈牧仪心中瞬间就像被一脚踹翻了醋坛子,酸意浸得他五脏六腑都皱巴了。
方才开心喝水的动作一顿,手缓缓握紧了杯璧,人冒着酸泡:“你和她是旧识?”
金韫眯着眼:“嗯。”
“欸,不是……”柳静姝忽感发展不对。
刚想解释什么,就被金韫打断道:“静姝姐,什么‘不是’?我们小时候不是玩得最好了吗?”
“不是,我们是玩得最好。嘶——不对,不是最好,是……”她说不清了,什么最好不最好的,沈牧仪的好跟金韫的好完全就不是一个好,哪用得上最不最的。
她倍感头疼,幸亏池霁有点良心,连忙插嘴进来,救场道:“小神棍,你这何时多了这么个竹马,也不和这个小气鬼说说?”
柳静姝一记眼神杀了过去。你这救场还不如不救!
正当她脑子乱成一锅粥还没想出来该如何解释时,沈牧仪又恢复了寻常的模样,他的指腹触及柳静姝的腕间,微微缩拢着。
“那诗里的郎骑竹马,青梅弄床,终归还是一种寄托。又不是谁这般长大,都是佳偶天成,多得是数年不见便如生人的。”
他想起那日柳静姝说什么“若有一个人手中的权能阻止这一切”时的神态,以为她那时的吞吐都是因为金韫与她是旧识的缘故。
那酸了吧唧的泡直冲云霄:“况且,你们那时才几岁,懂什么?”
池霁惊讶,小声嘀咕了句:“嚯,这么敢说?”
随即侧过去看金韫。
小皇帝明显跟当时在东来顺见面时不一样了,当时看上去跟只无害的小白兔似的,这回怎么那么恶趣味。
再去看对面的人,柳静姝正扶额,一副无话可说的模样。
她满脸无奈,完全确定金韫这话误导了沈牧仪,心中叹着气。这两人上辈子定是对冤家吧?要不然,怎么每回撞上都不能好好讲话。
心一狠,对金韫凶神恶煞道:“你要我们帮你什么?”
“救出我老师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