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什么东西?
破庙里藏好的三个人都竖起来耳朵。
萧成十八年春,两国交战第三年。
槿兵于芦国沧州一战大获全胜,这是两年多来,槿兵少有的胜仗,一时气焰无比嚣张,大肆掠夺沧州百姓的物资,百姓一瞬如坠炼狱。
萧吟派沈牧仪领玔岐军赶往沧州。
奈何当时沧州戍边军因惧怕被罚,败仗后迟迟不愿上报,由邻城军队发现异样后,才上报朝廷,沈牧仪即使有逆转乾坤的本事,也救不回已经被屠了一半的城。
槿兵提着一个死去孩童的头颅,以剩下半个城的人命做要挟,嚣张地要沈牧仪同意芦国每年收购槿国的布匹、粮食等东西。
萧吟收到表述着沧州困境的军报后,终是做了同意其要求的决定。
现下,若是沈牧仪没算错的话,破庙里的这支商队,就是最近刚从槿国出发,护送布匹而来的。
那么,这个冒雨送东西来的男人,是谁?
他闭上眼睛,仔细去记住这个男人的声音。
沧州之后,济塘沦陷。
从未有过败仗的沈牧仪,险些被人在济塘暗算,险胜的他马上反应过来:槿兵不止在沧州安排了奸细,在岽慕军里,也有他们的人。
庙里,那个中年男人给过东西后,就要告辞,商队领头人却叫住他,问:“你的东家,是哪个?”
“一个背井离乡的人。”他说完就走,也不停留。
雷鸣在这场莫名的对话里持续响着,也巧,中年男人刚走,雷声便渐渐止了下去。
佛像里,柳静姝这才发现,安慰自己没事的青年男人,竟然有些呼吸急促。
你怎么了?
她也学着他刚才的招数,在他手腕上写字。
沈牧仪感受到她的关心,想起儿时初遇的场面,竟然仍旧不好意思讲明原因,他圆了刚才的重伤之谎,在柳静姝的手腕上写下一个字。
伤。
柳静姝不知道他具体伤在了哪儿,只是觉得他的状态不是很好。
很痛?
尚可。
没人知道佛像里两人的一番手写交谈。
商队领头人“唰”的拔出刀身,刀的两侧闪烁着瓦亮的寒光,他试刀一般地将其扬过破败的门身,木门随即添上一道锋利的划痕。
“一剑寒芒轻如龙,影随剑落斩敌首?”
他嗤笑一声将刀收回,狠绝自语道:“我倒要看看,这个叫做沈牧仪的,是怎么来斩我头的,呵。”
商队赶着进城,等雨停后,不再多作停留。
沈牧仪带着柳静姝从佛像里出来,柳静姝这才看清他的动作。
原来佛像里暗藏机关,内壁有一个推阀,向上推开后,佛像后半边就开了,两人走出来,曹荀已经站在了佛像前。
“看姑娘的方向,这是要去磐石关?”
曹荀几次开口想提醒沈牧仪该走了,都被沈牧仪暗中用眼神打断了,闭口不言的他,听到沈牧仪这么问这个女子。
柳静姝没多想,她取出别在腰间的纸扇,要去检查,低头动作时,她点了点头。
“我找个人,前些天刚打听到,在这附近有他的踪迹,就赶到这儿来看看。”
“找个人?”
“对。”
“唰”的打开扇子,她专注地上下左右仔细检查起来,好一会儿,柳静姝才满意地将它合上,收了起来。
刚才在佛像内的剐蹭,她总担心折扇上会留有刮痕,所幸,扇面光滑依旧,丝毫损痕半分不见。
扇子最右侧,题着三个用草书所写的字——“夏青雷”,就在她收起来的瞬间,这三个字再次展露在沈牧仪的面前,这回清清楚楚。
他怎么都藏不住的惊喜在眼睛里溢出来,一双剑眉星目被染得熠熠生辉,看见柳静姝如此在意这柄折扇的动作,沈牧仪握剑的手更用力了几分。
“姑娘……”
少年将军还没能完整地问出一句话,柳静姝的声音便在和他差不多时候,响了起来。
“对了,他叫池溯,你有听说过这个人吗?”
池溯?
沈牧仪听到这个名字一愣,微微皱起了双眉。
在十四洲覆灭的撼林偿花帮帮主,似乎,就是叫这个名字?撼林偿花帮早就被槿兵灭了,帮主自然不可能独活,她找一个多年前就没了的帮派主干什么?
想到这,他便打算委婉地问问。
清咳一声,他说:“听说……倒是没听说过,不过我在磐石关,也算半个当地人,姑娘要不同我具体讲讲,说不定我打听打听,也能帮上姑娘一点忙。”
庙外逐渐亮了起来,柳静姝向外张望了一下,盘算着今晚住在哪儿。
她没打算和这个半路意外碰见的人有过多的纠缠,既然他也没听过池溯,柳静姝就想着开口说一声“就此别过”。
话到嘴边,她忽然想起来刚才自己抬头时,这人脸上惊喜的神色,或许是他带着种莫名的熟悉感在,柳静姝刚要出口的话转了个弯。
“你刚刚,想说什么来着?”
沈牧仪神情一滞,看起来有点尴尬。
“没什么,就是想说你这扇子,看起来不错,尤其是上面写着的字,倒有几分张狂。”
他哪还能说出原来想说的那句话。
原以为这小姑娘是千里迢迢来特地找他的,他惊喜地想问她,你要找的那个人,是不是八年前,在孤萤山脚下被你救过一命?
哪成想,她居然是去找池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