箕宿峰的夜格外的寒冷,这是竺宴到有逢之后的第一场雪,昭示着冬天的降临,却把她狠狠镶嵌在冰里,浑身的血液连同思想一起被冻住,只有眼泪在机械的流,身体还下意识地压低声音,脑袋藏在胸腔和双腿之间,竺宴就这样抱着自己在幽静的空谷中狠狠哭了一场。
哭得她脑袋发懵。
以至于缆车门开的时候看到苏瑶怒气冲冲地站在那她也只是扯了扯面部肌肉,半分解释和询问的想法都没有。
以至于苏瑶随便指了辆车,她连司机的脸都没看清就上了后座,直到车缓缓停下时才反应过来自己没说目的地。
竺宴看着窗外熟悉的环境猛然回神,惊觉后面一直有双眼睛盯着自己。
她下意识抹了把泪痕,眨巴下眼睛,回头,后座坐着一个一脸天真的姑娘。姑娘轻咳一声朝她伸出手,水汪汪的大眼睛里闪着强烈的求知欲:“你好,我是程木槿,你是苏瑶的闺蜜吗?”
竺宴礼貌地跟她握手:“我是,我叫竺宴,你好。”
程木槿摸着耳边蓬松显发量的麻花辫,语出惊人:“竺-宴-,你喜欢然彻,你们这么晚在山上干什么?你跟他告白了?他拒绝你了?”
竺宴还没想好做出什么反应,她就自顾自地在平板上一顿划,边划边自言自语:“不对啊,我的资料不会有错!”程木槿抬起头直视竺宴,斩钉截铁地说:“我查过你们的资料,我敢肯定然彻喜欢你,他不会舍得拒绝你,是你拒绝他了吧?”她随即又苦恼地皱眉:“可是为什么,你明明也喜欢他啊?”
一连串的问题砸得竺宴头晕目眩又无比清醒,她十分认真地打量了眼前的人,从程木槿的装扮做派猜测出这大概是一位公主殿下,就是不知道这位殿下到底想干什么。
谁家好人第一次见面打招呼是“我查过你们的资料”和“我的资料不会有错啊”就是说!
竺宴偷摸咽了咽口水,脖子和身子微微往后撤,试探着问:“程小姐…很关心然彻?”
“对啊,”程木槿点头:“我不光很关心他也很关心你,我查了你们出道以来的所有资料,你是除了洛春水以外跟然彻私底下接触最多的女艺人,我站你。”
程木槿的笑容无比真挚且自信,竺宴一时之间拿不准她到底是想搞然彻还是想搞洛春水。
她大脑急速运转,尚未排出的二氧化碳在呼吸道转了一圈从鼻腔喷出来:“你想追然彻?”
程木槿震惊地摇摇头:“这么明显你看不出来吗?我在追迟贺年!”
嗯…真的是很明显呢……
竺宴努力控制住抽搐的嘴角,扯出一个礼貌的微笑。
程木槿却压根儿没管竺宴的反应,她把平板抱在二郎腿上,身体前倾,花纹繁复的美甲勾着侧脸的卷发,看着窗外玩味地勾起唇:“竺小姐好像要大难临头了呢~”
竺宴转身看向她目之所及,职业假笑瞬间僵在脸上。
贴了防窥膜的车窗外,顾客裹着超长的棉服,盘着胳膊,怒气腾腾地盯着窗玻璃。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竺宴此刻已被爆头而亡。
竺宴在顾客抬手敲窗之前跟程木槿道了谢,麻溜下车。顾客杏眼微抬看了眼离开的车,又看了眼竺宴,一语不发,杀人于无形。
相识多年,竺宴从来没顾客这只小白兔发过火。她从小被家里宠着长大,衣食无忧,凡事不争不抢,旁人管她借什么都说好,弄坏了也不让人赔,就连当初分娩时难产疼成那样也没骂唐峥一句,脾气好得没了边儿。
此刻她气鼓鼓地站在这里却又不说话,竺宴也不知该如何应对,她踌躇了下,上前拉住顾客胳膊,干巴巴地说:“你也知道了。”
什么叫你也知道了!瑶瑶该知道我就不该知道是吧!
顾客的火腾一下升起来,眼睛瞪得圆鼓鼓地,但她终究没有立刻发作,而是环顾四周后咬着牙问:“你家在哪儿?”
……
书香小筑701
防盗门甫一关上顾客就甩开竺宴的手,压了一路的火顷刻爆发:“竺宴你是不是没脑子!这么大的事儿为什么不跟我们说!”
竺宴被她突如其来的大嗓门吓得一缩,结结巴巴道:“想,想告诉你们来着,这不没来得及……”
“没来得及?你准备什么时候告诉我们?”
“我,化妆的时候不是让你们挑衣服了么……”竺宴心虚得不行,蚊子般嗡嗡:“再说了,我不也,没答应他,应该也…不算什么大事……”
“不算大事?那什么算大事?”顾客再次打断她,劈头盖脸地质问:“竺宴,在你心里我们到底算什么?你上大学学费不够不算大事,你爸跟你爷不算大事,你录取通知书被撕不算大事,被迫退赛不算大事,卖房子也不算大事,到底什么算大事!是不是今天你在山上出意外了,你跟然彻结婚了,或者你偷偷跳了海一了百了等我跟瑶瑶满世界找你的时候才算大事!你到底有没有心啊竺小宴!”
顾客声嘶力竭地吼完,竺宴蓦地红了眼眶,她背过身去擦掉眼角的泪,照例扯出灿烂的笑去哄闺蜜:“好了,我这不是没事嘛,我们也没在一起啊……”
顾客躲过她伸来的手,后退半步,依旧昂着脑袋看着她:“你真的没事吗?”
“没…没事啊,我能有什么事…”
顾客看着她强颜欢笑的脸,气不打一处来:“是啊,你能有什么事,你可是竺宴,一个人还四五万的债,十几岁就出去打工,二十多年从来没吃过一口自己的生日蛋糕,身份证上写着别人的出生日期,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努力毁了一次又一次都不觉委屈,再喜欢的东西都能忍住不要,向来只能别人欠你的不准你欠别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