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颗眼泪落下,竺宴突然觉得四肢白骸都隐隐作疼。尤其是腰部和膝盖,简直疼得发麻,嘴角的伤口也疼。
嘶~好疼啊。
泪水顷刻决堤,竺宴昂着头泪流满面。
然彻就那么站着,安静地看她眼眶蓄满一汪又一汪水,安静地陪着她,直到竺宴拿手背擦干下巴,他才拿起红包:“不拆开看看?”
“拆!一定要拆!我要看看我偶像给我发多少钱!”发泄过的人格外亢奋,竺宴“哇”好大一声:“六六六六六六六,我没数错吧?六十多张!”她夸张地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然彻,你给我包了六千多块红包!”
“对,六千六百六十六,希望我粉丝新的一年一切顺利。”然彻把蛋糕推到她面前,递上勺子:“春晚工作人员给的蛋糕,听说是国家一级糕点师做的。”
煮的粘稠的果酱写成漂亮的字,竺宴盯着红色的快乐又说了一句:“然彻,新年快乐。”然后拿起勺子,连果酱带奶油一起吞下,轻轻打了个“嗝”。
竺·不拘小节·宴放下勺子,目光有些怅然:“我也认识一个老师傅,是做传统糕点的,祖上传下来的手艺,到他这传了十几代了,据说以前是给皇族做糕点的。我尝过,王叔的手艺真的顶尖。不过他跟小福子回家过年了,等下次你去沧海我带你吃刚出锅的。”
“林荫路王记糕点铺?”
竺宴看向对面的人:“你知道?”
“老式牌匾,门口有路灯,外面摆三张桌子。”
“对,就是那家。”
“我一直想问,糕点铺子外面为什么要摆桌子,有人坐外面吃吗?”然彻满脸好奇。
“这个啊,小福子说外面摆几张桌子看着有烟火气,人们都喜欢这种感觉,桌子一摆,说不定生意慢慢就好起来了。”
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
然彻想起他第一次见竺宴的时候,她就是在路灯下跳舞,白色锅气从铺子里飘出来,落在她身上,散在光里,生生抹平他心中的惘然。
“那家店在网上很火,他是对的。”
“对,也不对。”竺宴点头又摇头:“前三年生意一直不好,这两年沧海的旅游业发展起来了,去玩的人多了,生意才好起来了。”她突然低着头凑近,双手放在嘴边:“偷偷告诉你,我是那家店老板噢!”
然彻相当配合,也低下头,一脸惊讶:“你这么厉害!”
竺宴骄傲得尾巴能翘上天:“那当然,我不光有店还有房!就是房子卖了,现在就剩下店了,等下次你去沧海只能住酒店了。”
然彻一愣:“卖了?”
那栋房子墙体虽然老旧,但装修和家具色调呼应,边边角角的地方都搭配得很好,阁楼甚至专门开了斜窗用来看夕阳。他完全看得出来她很爱它。
况且,苏瑶说那些都是她亲手一点一点弄出来的。
她是碰到了多大的麻烦,才舍得把五年的心血卖掉……
然彻执筷夹饺,浓密的睫不动声色掩下眼底的心疼。
竺宴靠在椅背上,仰头看天花板,长叹:“是啊,卖了,我也不舍得,可是没办法,谁让我缺钱呢!
我上次应该跟你说了什么吧,就我送你衣服那次。”
对面的姑娘还是昂着头,然彻吞下饺子,斟酌着用词:“昂,你说了一些…你家里的情况,但你好像喝醉了,不记得了。”
“抱歉啊,我酒量不行,容易断片。下次我喝醉不用管我,我自己能回去。”
然彻梗了一下,实话实说:“我没管你,是你管我。我上次胃病犯了,没带药,是你给我买的药,还扛我回去休息。”
竺宴一直昂着的头猛地回正:“啊?我这么厉害?我还能把你扛回去?”
“是,你很厉害。不过,”然彻想起那天晚上转的圈:“你是不是对那儿不太熟,那天晚上一直在绕路。”
竺宴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咳,我路痴,那些路在我眼里都长得一样。”
然彻极自然地接话:“那你下次喝醉我还是要管的。”
餐桌上有两秒地静默。
然彻摸摸耳朵:“我不能让我粉丝一直在原地打转啊。”
竺宴豪迈地摆手:“放心放心,我不怎么喝酒的,没那么容易醉。”
然彻快速喝口汤算是回应。
“不过,我上次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你说,你家拆迁,你妈…阿姨一直打电话问你要房子。”然彻有些不自在,他向来对别人的私事不感兴趣,上次被迫吃了那么大的瓜他消化了好久都没忘掉。现在当着正主的面说出来显得他多少有点太八卦了。
当事人本人倒是毫不在意:“这样啊,那我一定没告诉你我妈还打电话说要结婚,问我要五十万嫁妆。我没办法,就把房子给卖了。要不是那天台风,第二天我就该搬出去的。”竺宴趴在桌上,闭着眼,声音轻细,语调轻缓:“其实在你们来之前,我电影面试被刷下来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那是我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不是虞姐帮我争取,我或许,或许…”或许早就不知道在哪片海里飘着,被鱼啃成什么样了。
“其实,”然彻关了灯,也趴在桌上,眼睛却没闭:“我很早就想放弃了,那时候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完全找不到人生的方向。那天我看见你在路灯下跳舞,总是想起小时候练舞的日子。
上次也是你叫醒了我,是你的舞蹈让我觉得,我不应该放弃,我可以享受这份工作,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可以给小时候的自己一个交待。”
轻缓低沉的男声钻进耳朵,疏通每一根神经。竺宴不知不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