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暖洋洋的。霜序晚帮胡姨洗了碗筷,抹了桌子。
盼儿没有恶意,只是爱玩头发。可霜序晚瞧着自家孩子那乱糟糟的样子也有点心疼,这才想了个曲线救国的法子,坐在小矮凳上,任由盼儿霍霍自己的头发,自己则将小望月抱坐在怀里,轻轻梳理着盼儿给他绑的发揪。
胡姨简直不忍看那场面,忙拉了一把盼儿:“快松了你晚姐姐的头发吧!”
盼儿不乐意,跺着脚嚷起来:“不嘛!这是我琢磨的新发髻!晚姐姐肯定会喜欢的!”
霜序晚笑着对胡姨说了声没事,胡姨也是无奈,道:“这丫头,整日就喜欢摆弄这些没出息的事儿。在村子里,就知道漂不漂亮有什么用!”
霜序晚笑了笑,与胡姨说:“那就去更高的地方,学更漂亮的手艺,绑更漂亮的发髻,总会有用处的。有喜欢的事,是好事呢。”
盼儿眼睛笑成了月牙,拿着梳子在屋子里跑来跑去,跳着喊:“好!我喜欢梳头发!”
胡姨帮霜序晚整理起被盼儿霍霍的头发,这才耐不住对霜序晚道:“我听见这两天你教望月读书,他现在倒还能跟着你学,以后再大点怎么办?如今要么有个好根骨,送到门派里,要么靠读书考取功名,也能当个官老爷。可像咱们这种穷乡僻壤的,既出不了修仙的好苗子,也难读好书,最后无非是老死在村子里,干一辈子的苦力。咱们没这个能力,还是别让孩子心总往外瞧,容易养野了,收不回来。”
闻言霜序晚没再说话,手掌搭在小望月的肩头,指腹摩挲了两下。
村子里的日子实在是一眼就能望到头。她管不着别人家的事,可难道要小望月也要从这小村子里耗下去吗?
霜序晚想着,整理好头发便与胡姨告别。
她得将丹药买卖加快进展,好如约给回春堂送去。
能不能一举从村子里搬到镇上就看这一笔买卖了!
“师傅要去炼丹,望月自己看书写字好不好?不可以打扰师傅噢。”她将纸墨笔砚摆好,将小望月抱上椅子。
小望月张了张口,霜序晚以为他不愿,想来一学几个时辰确实难熬,便改口:“也可以在院子里玩。”
于是小望月咬着嘴巴,最终没有把话说出来,而是乖乖点头应下。
霜序晚顾不上细琢磨,夸了句“真乖”就速速去了偏房。
小望月想跟不敢跟,想着霜序晚的叮嘱,只敢顺着窗户往偏房那边遥望。
他抠着小手,嘴巴咬得肿了也不知松开,就这样一直等啊等。
霜序晚将草药丢进丹炉,凝聚起精神力…
夜半。
“砰!”地一声,白烟滚滚,炉盖被气浪顶飞撞上了房梁。
炼个普通丹药,她居然炸炉了!
看来今天是炼不成了。
霜序晚抬袖抹了把脸,蹲下身收拾满地狼藉。
人总是这样,越急便越容易犯错,明知道心境不稳炼不好丹,却还是要炼,好像这样就能让自己安下心来一样。
小望月听到动静,噔噔噔迈着小短腿跑了过来,他就站在门外,小心唤了一声:“师傅?”
“没事,望月,安心写你的字。”
她头都没抬,心里装了太多事,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
小望月手指搅着衣裳,寂静中,霜序晚甚至以为他已经离开,突然他开口问:“师傅,要送我走吗?”
霜序晚一怔,她觉得使不上力,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对小望月唤道:“你进来。”
小望月便使着吃奶的劲儿推动房门,朝她跑来。
明明昧昧的烛光下,她隐约看到他眼眶有点红,似乎是哭过。
忍不住地就回想起刚刚附到这身上的时候,没谋过面的爹死了,豺狼亲戚们都想吃绝户,几近要将她也逼死。
在那些混乱不堪的日子里,她哪里有功夫想得什么任务,也没功夫探究自己的过去,甚至连未来也顾不上,所以放弃了继续读书,而是继承了霜郎中的竹篓,去山上挖草药卖钱。
如今日子安稳下来,她也难免生出些惰性,想就这样算了的念头,直到那个梦,像一把斧头,蛮横地破开了紧闭的门窗。
于是风雪呼呼地挤进来,往她骨头缝里钻。
她第一反应是害怕,想要逃避,因为那些都是未知的,可眼前她拼下来的日子却是实实在在握在手里的。
胡姨的话则像是,既破了门窗干脆就将她的房顶也一并掀了,逼着叫她清醒。
村子里的日子一眼到头,她若生出惰性,就会烂在村子里。
不管自己的过去如何,就算仅仅是作为霜郎中的女儿,霜郎中之所以再苦也要让女儿读书,就是为了女儿能走出这个村子,去往更广阔的天地。她既占了霜郎中女儿的身子,更不能辜负这对儿父女。
同样,小望月也必须从村子里走出去,到镇上,到城里,去学堂,最好去门派,那样不仅可以学寻常知识,还能修仙,学到的定比她这野路子强。这样,他也才能迎来出路。
“为什么这么问?”她拉过小望月的手,将他拽到自己跟前,抹了抹他的眼角。
小望月吸了吸鼻子,颤着眼睫不敢看霜序晚。
“姨姨们,都这么说。”他软声软气,好半天才将话说了出来。
果然,不能只看孩子年龄小,这越聪明的孩子也越敏感。
霜序晚垂眸,揉了揉他的脑袋,却没回答他问的问题,而是沉声道:“跟着师傅,你每天只能吃粗面饼子,粗面馒头,师傅可不会像胡姨一样炒菜做饭。”
小望月猛然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