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泪是含在眼里的,将掉未掉,隐忍着避开了她的目光。
霜序晚下意识想抓他,旋即回神,自己本就该赶他走才是。
然而那滴没有当着她面落下的眼泪却正好砸在了她的手背。
带着余温,在她手背上滑出一道水痕。
她,把人惹哭了?
霜序晚不知自己怎么想的,脚步忍不住跟出了两步。
他已然下了楼。
却刚刚好大堂内有一群小弟子们在口出狂言。
“你们没瞧见,刚才上去的那红衣女修,那身段,那脸蛋,啧!单是走路露出的那一小节脚踝…”
红衣女修本人闻言低头微微踢起脚尖,露出了一小截纤白的脚踝,在红纱的映衬下确实瞩目。
她笑了一下,是好看,但不妨碍她去撕烂他们的嘴。
如今当真是世风日下,就这副德行,竟也配寻仙问道。
霜序晚轻笑,低喃一句:“长风啊长风,我今日便替你好好管一管。”
她正欲迈步而下,忽然,刚刚还委屈的像只兔子的男子,不知何时抽出一把折扇,他并未动半点仙法灵力,却叫人反应不及,先是一脚踹飞了小弟子屁股下的板凳,在他要摔下时扇柄“啪!”地抽在他腰椎,将人整个颠起。
“看哪儿了?”
他声沉冷厉,折扇在他手中旋飞,随着他的话,折扇一下一下击打在相应的骨头:“肩?”
“背?”
“腰?”
“胳膊?”
“手腕?”
“腿?”
“脚踝?”
他的出招并未见血,实则落下的每一处骨头尽碎。
那小弟子痛得连回话都做不到,嘴巴里只能不停哀嚎:“啊!啊!”
一开始众人见男子只是普通的用扇子抽打,以为不过小惩大诫,便都远观着没有管,但这会儿见两人身上虽都干干净净,可那小弟子却姿态扭曲连挣扎都不能,方意识到不对。
“仙,仙尊,他只是——”有人颤颤巍巍上前相劝。
话还没及说完,男子手腕一转,扇子在空中打开,一道弧线在距离那人脖颈分毫处划过,吓得那人眼睛一翻便晕了过去。
便听堂内聚集起来,壮胆责他不依不饶,有挟私报复之嫌,有失仙尊风范,不配位列仙尊。
霜序晚指尖抱臂轻点,若有所思望着男子。
在她面前红着眼又是哆嗦又是掉眼泪的,没想到,小兔子还有两副面孔。
被打的小弟子“哇!”地一口血呕出来,被砸在桌上,那桌子瞬间四分五裂。
他听不见周遭的议论声,耳边只有无尽嗡鸣,得了一息之缓后什么也顾不得,哭喊求饶:“弟子错了!弟子知错了!求仙尊饶了弟子吧!弟子不敢了,弟子真的不敢了!”
于是堂内也有人附和:“是啊,他知错了,仙尊就放了他吧!”
霜序晚默默扫了一圈说话的人,缓缓下楼。
男子留了一串铜钱在四分五裂的桌上,扯着那小弟子的后脖领朝外走去:“本尊,从不原谅人。”
话落,向外一扔,正正砸进了沿街的河里。
那小弟子浑身骨头尽碎,落下去哪里能有命爬起来?
可男子也就这般看着,看河里的水纹愈发平缓,这才施法将人从河里拎了出来。
到底留了半口气。
他抬脚而过,头也不回。
直到那抹白衣在门前彻底消失不见,堂内人才堪堪松了口气,指责的声量也足了起来。
霜序晚将荷包一整个丢向躲在柜台后的掌柜。
“今日所有损失,我先赔了,得罪。”
“啊…”掌柜哆嗦着看着那沉甸甸的荷包,刚想说一张桌子,倒也不必赔那么多,虽然他很想要,但就刚才那仙尊的疯劲儿,他哪儿敢贪她的钱!
然而就在掌柜纠结,想贪不敢贪时,霜序晚已隔空便是一巴掌将人摔砸出去,顿时堂内又碎了一面桌子。
“不依不饶?”
她泠笑轻语。
“挟私报复?”
方才的一幕来了个梅开二度。
“有失仙尊风范?”
第三个人被砸了出去。
“不配位列仙尊?”
第四个。
第五个。
第…。
众人瞧明白了,这是在替刚才那男子算账呢!
霜序晚将人都打了一遍,堂内的桌椅也已无一完好。
她踩过满地狼籍来到柜台前,屈指敲了两下,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笑着询问:“掌柜,拿算盘算一下吧,多退少补,我呢,从不欠人的。”当然也不会叫别人占了便宜。
掌柜的这才明白,还想贪点呢,这丫的是可丁可卯赔的!
经方才两场大闹,哪还有人再敢吱声,跑得跑散得散,生怕下一个倒霉的就是自己。
霜序晚寻了把还能坐的椅子落坐,随手摸了把扇子,轻轻摇着。
寂静的大堂烛火摇曳,月光倾照,在她本就姣好的面上渡了一层柔光。
掌柜小心翼翼拨着算盘,按价收了赔偿,将荷包退还给霜序晚。
霜序晚望着长街,若有所思走了出去。
星月光来,与明灯千盏交相辉映,熙熙攘攘,人流如织,商贩的吆喝此起彼伏。
她不知自己想要逛些什么,又或者是想寻什么人,她想,自己应当只是漫无目的的走一走。
一少年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