捅进去的刀子也最伤人。
在徐清的话后,乔纭突然静默了许久。
若两人面对面,大概就如,徐清本是单方面挨打,他一贯任打任骂,却突然狠狠还了她一巴掌。
“…”
徐清快速冷静下来,连忙道歉:“对,对不起师姐,我不该那么说,我…,我真是个混账!”
乔纭在静默中平复下心绪,再次开口:“徐清,你不明白,我不怪你,可你听着,我想活,难道师姐们不想活吗?我们想活,难道百姓不想活吗?世间总要有人牺牲,太平需要鲜血,如若我们不奉上鲜血,就会有更多的鲜血白白流逝。早点认清现实,不要为了那点情谊,自认伟大,自我感动。趟着更多无辜人的血的所谓私情,一点也不值得推崇。”
说罢,她吐出一口气,声音倦怠而喑哑:“至于这件事,你不愿做,我自会安排别人去做。以及,你问我,如果是裴衡,我回答你,如果是裴衡,我会,亲手,杀了他。”
徐清被她的话惊得一个激灵:“师姐,师——”
连接断了。
乔纭根本不给他多说的机会。
午时,霜序晚启程离开客栈。
刚一迈出客栈走了不过两步,由长街四面八方人潮汹涌,被围得水泄不通。沿街小摊贩们见势不对,忙要撤摊,可已是来不及了,各派浩浩荡荡,冲得是人仰马翻。
不知谁先起了个头:“就是她!就是这个妖女将师弟腿打断了!”
接着便是一呼百应。
“没错,我师兄也被她打了!”
“合欢宗如今真是好生嚣张,这是不把我们各派放在眼里啊!”
“合欢宗那群妖女,道心不正,实为祸害,今日敢一人打我等同门,来日还不要打上我等宗门?昨日,那就是在打我们脸面,挑衅我等,岂能再纵其势?”
“没错,我要为我同门,为我师门,讨一个说法!”
“讨一个说法!”
霜序晚侧身躲过迎面劈来的剑气,扶住一位无辜被冲撞倒地的婆婆,可那婆婆却脸色煞白,惊叫:“救命!快救命啊!”好像是她挟持了她一般。
好心遭反咬,她哪里还看不出来这是个局。
人群中声浪更大:“那妖女伤了婆婆!”
“罪不可赦!”“替天行道!”“…”
霜序晚松了搀扶在婆婆胳膊上的手,冷然一笑。
那只兔子昨日当众帮她,难道,就是为了挑起争端,引她入局吗?
她一贯是风轻云淡,眉眼含笑,一副戏弄天地的姿态,这一次却沉了面色。
霜序晚奉行的,恩是恩,怨是怨。若对方对自己好,便也回一分好,能力之中,不多不少。所以昨晚他既当众维护她,她便也出手维护他。
却原来,都是假意。
无数道虹光剑气一层一层向霜序晚袭来。
原本就这群人的这点实力她根本不会放在眼里,偏她不能暴露身份,不能动用魔气,只能以武功躲闪,迎击。一个被击退,又围上数个,将她逼得难以脱身。
她答应了天道,就算完不成积善成德,也不想再造无辜的杀孽。
可如果…
一剑划破她的衣袖。
如果再这样下去…
一剑捅入她的肩胛。
她只能…
一剑直逼她咽喉。
霜序晚浑身颤栗,看着众人步步紧逼,而自己已如囚笼困兽。
血脉里杀意沸腾,叫嚣着,她明明动动手指就可以将这些人灰飞烟灭。
鲜红的液体顺着她的伤口,越涌越多,如雪似玉的皮肤上飞溅的不知是自己的血,还是别人的血,将本就娇媚的容颜染得更显妖冶。
不,不能杀…
若她今日在众目睽睽之下动手,身份暴露,必会再引起六界动荡,哪怕魔界不欲再战,神、仙、人,却不会这么认为,必揣测魔界是要卷土重来,而与魔界开战。
若百万年前的事再因她而上演,六界重蹈覆辙,长风的死,凤宓的死,还有…还有他的死,一切就都成了白费。
她便真的,真的…,不配他们的情谊…
这是他们用生命保护的六界啊!她不能再一次将它摧毁,她不能!
“呃…”她闷哼一声。
一剑,刺穿了她的心口。
“…”
朦胧中,她看到一个人,他一袭白衣,一柄折扇,在人群中打红了眼。
“姐姐!”
是那只阴险的兔子。
他将她抱起,任鲜血污了他的白衣,他的折扇,还有,他的声名。
他主动将自己从高高在上的枝头折下,哪怕命运是被碾转成泥,也在所不惜。
“姐姐,姐姐!”他急切地破了声,明明没有受伤,眼底却满是猩红的血意。
霜序晚的意识已然模糊,她身上受了太多太多伤,又被伤了心脉…,大概,是要死了。
于是在感知着生命消亡的最后一刻,霜序晚还是那么不肯吃亏,不肯自己被人算计,于是她拔下头上的发簪,拼尽全力,刺向那只兔子的咽喉。
她不杀世人,杀他一个,总可以吧?
他如此算计她,这是他,应得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