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七郎,她是我的了。”
谢柯至拂袖而立,眼角微邪,露出丝丝戾气,半响面上又浮现笑意,将那股不甘与怒意压制在皮囊下,他直言道:“这桩婚事,多亏了七郎促成,他日弟妹进府,若是要助力,东宫定不会袖手旁观。”
一番话下来,冷眼旁观,谢柯于仍旧坐在枰前摆弄棋子,他本是不爱笑的性子,平日里从未见过他嬉笑怒骂,此时也只是微微低垂着头颅,指尖的玉子翻动,垂眸淡淡,看不出情绪来。
谢柯至说罢,他侧首听罢良久,才微微颔首,轻声道:“那便多谢王兄。”
面若玉盘,他眉目清浅,却不愿意再听谢柯至话中的丝丝得意,他心知谢柯至只是将崔姝当做让人羡慕的一个物件,就像是他腰间挂着的那枚白玉壁,是权贵的象征,只是崔姝比那白玉壁更加贵重,若是谈起情意,想必是没有多少的。
崔姝不该成为他与自己比较,亦或是让人艳羡的物件。
她是一个人。
可是这也与他无关,崔姝那么聪明,对谢柯至的心思她应该一清二楚。
可是谢柯至有错么?
没有。他只是做了对于东宫最有利的选择,若是自己在他那个位置,也会毫不犹豫的娶了崔姝。
情算什么?在利益和权势面前不值一提。
那崔姝呢?她这样至纯之人,应当不愿意委屈自己,将自己置于权势的漩涡里吧?
她不是将情看的最重?否则怎么会冒险囚禁自己。
谢柯于不愿意承认,他内心是不愿意崔姝嫁入东宫,迟早有一日,王府与东宫将势如水火,那时她会和博陵崔氏一样,与汉王府为敌么?
脑中她今日受伤的场景又浮现,他想,他们也算是一刀两断了。
他指尖轻扣,将枰盘收拢,命令仆下收好至玉阁,然后引谢柯至去茶室饮茶。
谢柯至心中的怨恨和嫉妒,他并无半分兴趣去查探。
左右不过是圣人恩宠,亦或是东宫的敌意。
他太过在意了,所以才会无比计较崔姝到底会嫁给谁。
可自己本就无意与他争抢,无论是妻子,还是圣恩。
若是不想被他人左右,只有自己不被人置于鼓掌之中才算罢了。
夜幕逐渐笼罩王府,谢柯于送别谢五,缓缓向抱节居走去。
王府的长随并不跟随,只一队仆从提着宫灯弓腰替他照明。
谢柯于停步,唤来近身奴仆,拇指与食指交错,终于哀叹一声,恨自己不够平心,只好静静吩咐道:“将崔氏二房近日的拜帖拿来。”
侍从奉命而去,他从奴仆手中接过一盏灯,示意不必跟随,便踏月提灯而去。
远处的宫宇楼阁拔地而起,或明或暗,那些魑魅魍魉也能在这阴暗时刻悄然行动起来。
月光洒在房顶的琉璃瓦上,反射出斑驳陆离的光来,秋风吹来,抱节居院外的竹林依风而动,竹叶摩挲,发出沙沙的声音来,本该是寂静的夜晚,也因此而显得吵闹起来。
谢柯于举头望向明月,今日是初八,上弦月静静挂在夜幕中,他忽而想起上月也是初八初九的日子,崔姝拉着自己坐在别院窗下的榻上赏月。
那时她尚且算是好脾气,不顾他有些别扭的性子,指着残缺的月,笑问自己,她说:“都说月似白玉盘,可是满月几时能有?七郎,你看今夜的月亮,像不像女子峨眉?”
她笑着,还双手捧着他的面颊,让他细细去看她弯弯的眉。
那些不可对外人所道的隐秘之事,终究会吞噬他坚硬的壳。
这样畸形而又让人无法接受的爱意,有着丑陋的外表,强硬的手段,残忍的方法,以及一颗爱而不得的卑微的心。
所以让他铭记于心。不敢忘怀。
崔姝存在用错误的手段逼迫了自己,而谢柯于一清二楚,倘若她用平常女郎的方法向自己陈情表白。也一定会被自己拒绝。
不是王府,而是他,一定不会接受。
不管是李姝,王姝,还是……崔姝。
因为他的婚事,与王府的势力息息相关。他所走的每一条路,都要为汉王府的征途铺垫。
这是使命,也是他的宿命。
奴仆很快捧来一沓的拜帖。垂头置于书桌之上。
桌面正中摆着一根素簪,依稀看着像是降龙木所制,簪头像是刻着一只雀鸟,只是手艺不太精妙,许多拐角处处理的都相当粗糙,但是一看就是郎君心爱之物。
簪体水亮,可见没少被人把玩。
可依照郎君的身份地位,何须珍之又重这区区一根桃簪呢?
虽则心中有惑,奴仆却不敢停留,垂头弓腰退去。
谢柯于沐浴罢,穿着一袭寝衣而来,随手将桌上的木簪拿起,置于发间,将满头乌发固住,松散至极的样子,与在别院时一般无二。
随手拿起桌上缎蓝的拜帖,娟秀的字迹映入眼帘。
七郎,展信佳:
金秋九月,转念间重阳将至,别院之事,如前尘往事,不可追忆,只是情之一字,到底难解。
永宁十年,定州内乱,我与母兄随父出征平叛,当时不过孩提,往后二三年间,举家驻守定州,其中艰辛,眼下追忆,依旧揪心难忍。
鲜于修礼,葛荣起义,降户聚集,十二年,又降洪灾,定州一时瘟疫横虐,所见所闻,犹如地府。虽则年小,尚且历历在目。天灾人祸之下,又生异军。
十三年,我与阿兄被俘,流转于鲜于和葛荣起义军,其中所受,皆是我今日性子古怪之因。
三月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