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姝不敢耽搁,怕兄长知道别院之事,因而疾步走向正厅。
崔珣正把玩着前几日她随手置在桌上的辟寒犀,色黄如金,因是犀角而制,触手生温。
是上月宫中圣人赐予诸公主,一日她见了,颇为艳羡,大兄便派人去南边寻了更大的一只送于她,没想到短短几日,她便腻味了。
崔珣无奈笑笑,仍旧放在手中把玩。罢了,她不喜欢,再好的物件也成了俗物了。
昏黄的灯光下,他修长的手指握着辟寒犀,更显得一双手如玉温润,修长如葱。
见门外有木屐声响起,他挑挑眉,随手将东西放置在桌上,起身相迎。
崔姝见到他,便扯出一个笑来,嘟嘴道:“阿兄来了!”
崔珣见她面色平静,并不似生气模样,也弯唇笑道:“四娘。”
崔姝走至他身侧,仰头看了他几眼,小声道:“已近三更,阿兄如何会来别院?”
崔珣拍了拍手,便有四个奴仆搬着巨大的托盘进入了房内。他示意崔姝掀开来。
崔姝慢悠悠的走至托盘前,伸手掀开了红色的遮布,底下的巨大珊瑚株露了出来。颜色艳丽,浮翠流丹,层层叠叠。使整个房中都流光溢彩起来。
崔姝只是伸手抚摸了几下这五彩斑斓的宝贝,面上的笑意也消失殆尽。她攥住一侧珊瑚,狠狠地掼向了地面上,发出彭的一声巨响,珊瑚彻底碎掉,像是星星坠落时一般,一瞬间就丧失了所有的光华。
她这才拍拍手,面上浮现出一丝笑意来。
崔珣并不吃惊,在一侧给她递上了帕子,见她接过,才悠悠道:“消气了?”口气清润,并不似生气亦或者责怪样子。
崔姝点点头,哼了一声道:“我看中的东西,迟早得是我的东西,后来者,我便不再稀罕,毁了便是。”说罢看了一眼崔珣确定道:“是不是,阿兄?”
崔珣颔首,表示她说的对。又唤了奴仆来收拾珊瑚碎片,兄妹二人这才坐在桌前叙话。
今夜月光正盛,月华散落空中,使得夜色也格外清透,崔姝掂起房中搁置的锄头,拉着崔珣去院中的梧桐树下挖酒喝。
每年深冬,她总爱让茶羽诸人收集初雪,配以瓜果酿制美酒,再藏于这梧桐树下。每每苦闷时,便喜欢借酒消愁起来。
兄妹二人挖的起劲,崔珣见她无力,便撸起袖子,将宽大的衣摆别在腰间,接过锄头继续挖起来。
崔姝在一旁指着他嘲笑道:“阿兄好生粗鲁,也不怕污了长安贵女的眼。”
他们兄妹二人容貌有六七成相似,只是比起崔姝,崔珣更为艳丽,他眉梢眼角,更显得多情起来,双唇也似含珠,饱满昳丽。只是身高八尺,并无多少女气。
听了妹妹的打趣,崔珣含笑的撇了她一眼,温声让她去亭中准备酒盏,最好将大兄今年赠于她的琉璃盏取出来。
崔姝听罢,摇摇摆摆的去取酒盏,却拿了今年新制的双手交握般粗大的竹制酒觞,因为是亲手所制,所以颇为喜爱。
她捧着两只觞走进亭中,见阿兄已经将酒坛挖出,正在开封。酒香味远远的就飘过来,一点点将她的馋虫勾出来。
崔珣见她怀中抱着的竹制器皿,也只是低头一笑,抬起酒坛将酒觞倒满,二人手捧对视,相顾一笑,便饮酒来。
崔姝喝了一口果酒,坐在亭中的长椅上,颇为无奈道:“是阿父让阿兄来寻我?”她侧靠在抱柱上,软绵绵的说。
崔珣仰首喝下一口酒,雪白的脖颈在月色下像一块美玉,让崔姝想起了她房中的谢七,不免又生起一丝惆怅来。
崔三郎伸手擦擦唇边酒渍,肆意的笑道:“何止阿父?大兄二兄亦是挂怀,这才寻了那株珊瑚哄你开心。”
他掂着酒觞,走近崔姝面前,蹲下身平视正坐着的她道:“所以今日让你不开怀的事,便忘却了吧。”
崔姝扔了手中竹觞,不满道:“郑氏辱我,今日郑女及笄,荥阳郑氏宴请望族,邀了我去,郑氏女赠诸贵女珊瑚手串,只撇过我,此辱不敢忘却。”她言语激烈,口气愤然,更是直勾勾看着崔珣,胸脯气的喘了起来。
崔珣点头道:“四娘放心,此仇阿兄必然替你报,只你不必挂在心中,徒增烦恼。”他说罢,起身坐在崔姝身旁,取了她扔到一旁的竹觞,见其中酒液尽数撒出,猜想到她方才愤怒,便含笑着拿着酒觞去给她添酒。
崔姝却道:“不必,郑女辱我有因,我自会报仇。”
她从兄长手中拿过酒觞,又狠狠地饮了一口,酒液多数洒去她的衣襟中,衣物本就很薄,因此贴身并不舒服,她皱起眉,不肯辜负美酒,将酒觞中的果酒一饮而尽。然后用亮晶晶的眼睛去看崔珣。
崔珣无奈道:“好,但记不可下手过重。”
崔姝点点头,摇摇晃晃的又喝了一大觞,指着皎洁的月亮对崔珣道:“月亮,明月……明月奴!”
崔珣抚眉叹息,知道她这是又喝醉了,人也胡言乱语起来,明月奴这三字,是谢七郎的小字来着。
他家四娘钦慕谢七,家中长辈皆知,只是神女有情,襄王无意。
且四娘性子过于直耿刁坏,自小被家中宠坏了,谢七又是出了名的薄情性子,家中人皆以为二人并非良配。
崔珣认命得去扶崔姝,准备将她送回她自己房间,现下已经这个时辰,他也不准备再回长安城,索性虽是四娘的别院,到底也有他的房间。
将人扶至房前,崔珣便放开她,低声问道:“可要奴仆扶你进去?”
崔姝虽然喝醉,却仍记得房中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她红着脸颊,对着兄长摆手道:“不必,我自己能行。”说罢,来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