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珂于在这日晚间被松开了双手上的镣铐。
来者还是那位老叟,之前说奉命照料他的那位女郎又一次的消失不见。
听到啪嗒的轻响后,他缓慢的动了动自己的手腕,直到另一声响传入耳中,才缓慢的准备起身。
陈叟见他面色平静,将锁链收拾起来,尽数放在床尾处的一角。
然后他漠然的后退几步,等着小郎君慢慢起身。
却见他没有如同前几日一般,先是去扯开双目上覆着的布帛,而是撑起胳膊,向身后移动几寸距离,缓了缓自己的腰身和臂膀。
被困在榻上整整一日,除了晨起那碗被喂下去的粥食,今日他并未再进水米,那女郎倒是问了几次他是否口渴,但他恐怕自己并不能下榻方便,也便忍着,现下嘴唇已经起了一层薄薄的皮,至于身体,纵然年岁尚小,他仍旧感到浑身骨节酸痛难忍。大概是被硌的。
大约过了有一刻钟,他才缓慢的解开了脑后的锦帛,并将之放在床一侧的小几上。没了前几日的愤怒,因为知晓愤怒是最无用的情绪,现在最重要的是逃出去。
他伸手拢了拢衣袖,到底是有些嫌弃自己,今日被诸多地厌相围,已是十足的难耐,且天气渐热,他也出了一些汗渍,因而十分自弃。
睁开眼来,果然,眼前又是那个老叟,身前方的桌上摆了素面并一盘时蔬,仿佛知道他心中所想,甚至还放了一袭白色的干净衣物。
谢珂于垂眸,拖着沉重的铁链绕过老叟去用执筷用面。
谢珂于用余光打量眼前看着他的老叟,见他穿着朴素,颈间空无一物,腕间也无东西,他猜想他手镣足镣间的钥匙被他搁置在了何处。
若是在他身上,取之倒是方便一些,就怕他每每为他解镣后,还会将钥匙归还给他的主人。那便麻烦些,谁能知晓所谓的女郎何时能来。
这次晚食,他并未矫情,将素面用尽后,便端着衣物去内室洗漱。
陈叟默默地收拾了碗筷,眉头微皱看着那小郎君的背影,觉得有些猜不透他。
暮春夜间的水还是凉的透骨,可他也要执意去洗,一瓢一瓢的凉水浇在他有些文弱的身躯上,谢珂于咬牙坚持,取了一旁的胰子清洁,直到彻底闻不到地厌留下的腥臭味道,这才罢休。
他准备仍旧去穿自己已经脏了的亵裤,但不小心碰到了那盛干净衣物的托盘,里面掉出一件轻薄的衣物来。他伸手取过,发现是一条白色的亵裤。
整张脸几乎烧起来,盖因他知晓着这衣物大概不是老叟准备,而是另有其人,贴身衣物,何时见过人,谢珂于愈发痛恨起罪魁祸首起来,让他身陷囹圄,还要遭此羞辱。
谢珂于攥着那衣物愣神了许久,才咬牙穿上亵裤和外衣,只是薄薄一层,勉强遮住身躯罢了,那主人所求是何便也明晰起来,他双手握拳,面上却已经恢复了平静。
他换上洁净的衣物后却并未出内室,而是将自己方才脱下的衣物放置在木盆中,一只手取了水瓢浇了些水,又去拿胰子清洁衣物。
在他短短十几年的时光中,何曾自己亲手洗过衣物?哪怕当年在普宁寺的那些时日,也是由府中奴仆服侍。
难为他,堂堂天之骄子,在这黑更半夜里洗凉水也就罢了,还要去做奴仆之活。
对于清洗衣物,明显他是不熟悉的,他只简单的搓揉几下便拿清水去冲洗,到底冲不干净,留下一些气味,奈何他自幼嗅觉便此旁人敏感许多,因而冲洗后仍旧能够嗅到腥味,便又去返工。
如此反反复复的折腾,他额角甚至滴下汗珠来。
几件衣物不知手洗了多久,直到他自己满意,胰子用了大半块,再也闻不到其他味道,手掌也搓洗的通红,他才端着木盆进了卧房。
房中不知何时已经整洁一新,榻上的被褥都被换上了新的,地面上也被喷洒了雪松基调的木质香水,因而房中其他杂味,也去了个七七八八。
愣神片刻,他心知自己今晚应该会暂且有个好眠了,却也心中怪异,不知到底是何人,对他如此了解。
他将自己的衣物抖开,搭在那块木质画屏上,是一副美人屏风,此前他盛怒之下,再加上并未多长时间目能视物,因而未曾注意,谢柯于细细看去,却见上面有两行刺绣行书“一雌复一雄,双飞入紫宫。”,他拧眉看去,方知这是前燕清河公主的画像屏风。
衣物上的水珠滴落在屏风上,洇湿了女子的面容,他伸手去擦弄,却让女子面容更加消散来,令谢珂于感到奇怪的是清河公主身世悲惨,极少会有女子会将其绣在屏风上,还置放于内室,二则这屏风木架是紫檀,画屏也极为珍贵,其上女子虽通过诗句判断出身份,却与公主本人极为不符。
清河公主为秦宣昭帝妃子时,已十四岁有余,可画屏上却是一不许七八岁的女童,虽打扮的颇为艳丽,却仍是幼态。
谢珂于皱眉,将自己的衣物取下,敛眉折好放在了托盘上,准备等那老叟来时,拜托他帮自己搭在房外晾干。
只是亵衣等物,让他颇觉羞耻。
收拾好诸事,他才拢了袖子去取床头搁置的经文,虽早已通读,甚至诸多篇目都已倒背如流,他仍旧习惯晚间读一卷经,才能安然入睡。
他手执经书,在昏黄的烛光下沉浸其中,房外的崔姝正逗弄着她养在别院的数十只细犬。
她一只手中拿着煮熟的牛骨,一只手去揉弄手下黄奴的头,揪着它的耳朵,低声赞扬道:“忠犬!”,拍着狗头一一夸奖道:“松紫,翠寒,薜荔,女萝,青莲,烟袖快来领赏。”
诸犬被训得极其懂规矩,全然按照她方才念的名字一一排队领骨头,崔姝含笑着每个拍拍头,并将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