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轩不由看得有些呆了,片刻之后回过神来,才意识到不妥,连忙别开目光。
江澜性情一贯豪爽,不爱红妆,从不打扮。可她已故的母亲当年也是浔阳城里数一数二的美人,这美貌也遗传给了她几分,虽算不得倾城绝艳,也是小有姿色。
只是她向来雷厉风行的做派,让身边熟识之人或多或少都会忽视她外在容色。
唯有眼前这个少年,初遇便是见着受伤昏迷的她,第一眼留意到的,也是她身为女儿身的容颜之美,而非侠情仗义。所怀心境,自然与其他认识她的男子都有所不同。
一桌粗茶淡饭,眨眼间便被饥饿的江澜一扫而空,这风卷残云般的架势,令云轩目瞪口呆。
他自幼住在山野间,除了母亲,江澜便是她见过的唯一一个女子。可他母亲偏偏是个柔弱女子,此等反差,也令他着实长了见识。
“姐姐还饿吗?”云轩下意识问道。
“还行,”江澜说着,一面递上空碗,一面问道,“你是不是还没吃呢?”
“灶屋里还有饭菜,我去热热就行。”云轩说道,“我先去把碗筷洗了,姐姐你身上有伤,千万不要乱动,若是还有什么需要,尽管叫我就是了。”说玩这话,便将碗盘都端出门去。
江澜扭头看着他关上房门,眨了眨眼,不觉陷入思考。她想着这少年眼神纯净,为人善良,玩笑话也能立刻当成真的,这般天真,实在是不可多得。可自己身陷阴谋,还在遭人追杀,若一直呆在此处,恐怕会给他带来杀身之祸,于是一番斟酌之后,便决定离开。
她本想留些钱财下来作为报答,然而在换下的衣裳和腰间一通翻找,却发现银囊不翼而飞,想是落水后给丢了,其他行李也都挂在马背上,通通遗失。
江澜仔细想了想,只好从一堆随身之物中翻出一块墨玉蟠龙腰佩放在床头,抱起换下的旧衣,小心退出木屋,确认四下无人后,方转身走远。
云轩对此全然未觉,等收拾好一切,回到屋内,发现空无一人,不由蹙起眉来,心中想道:“她受了那么重的伤,怎么还到处乱跑?不行,我得把她找回来。”想到这里,他正要出门,却看见她放在床头的那块玉佩,以为是她不慎遗落之物,便拿了起来,追出门去。
云轩沿着山林的路走了好一阵,也没看见有人,便径自往最近的泾县方向找了去,在临近市镇的路口,每遇上一个行人,便拦下询问,手里始终捏着那块墨玉腰佩。
“真的没见过吗?”云轩对路人比划道,“个头同我差不多……不,可能比我要高一些。”
“没见过。”被他拦着问话的中年人摆了摆手,便即转身走开。云轩失望不已,叹了口气,抬眼见迎面又走来一个妇人,正欲上前询问,却忽然被人扣住右手脉门抬了起来。
云轩大惊,回头却见自己捏在右手的那枚墨玉蟠龙腰佩被眼前不知从何而来的白衣少年夺走,拿在手中翻看,便即怒道:“你为何抢我东西?”
“这是你的东西?”少年轻笑道,“恐怕,是从别人手里拿来的吧?玉佩的主人在哪?”
不必说,云轩眼前的这名“不速之客”正是从金陵城追来,找寻江澜一日未果的凌无非。
“这种蟠龙墨玉并不少见,你怎么确定就是江澜姐的?”一旁的沈星遥走上前来,从他手中接过那块墨玉查看。
“墨玉配紫绳,除了她还有谁干得出来?”凌无非说着,不由露出一言难尽的神色。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云轩挣扎着想要挣脱凌无非掐在他脉门的手,道,“放开我!”
“这位公子不像是坏人,”沈星遥打量他一番,若有所思,“不过,你怎么会有江澜的东西?”
“你们找她干什么?”云轩眉心紧促,眸中充满敌意,“我凭什么告诉你们。”
“你不说实话,就走不了。”凌无非淡淡道,“我看你到处拉着人打听她的下落,总得知道,你是什么来历吧?”
“你问我什么来历?”云轩冷笑,“那你呢?”
“她是我师姐。”凌无非淡淡道。
“你说是便是了?”云轩道,“难以信服。”
凌无非摇了摇头,从腰间取下一枚黄梨木牌,在他眼前晃了晃,道,“那这上面的几个字你总该认得,她身上是不是也有这样一块腰牌?”
“鸣风堂……”云轩认真看了看那腰牌,读出上面的字,眉心动了动,道,“好像是有这么一件东西……”
“那就对了。”凌无非松开扣在他脉门的手,道,“现在能说实话了?”
“我也只是看到她受伤,便带回去救治,后来她醒了,便悄悄走了。”云轩愁眉不展,道,“可她伤得很重,我担心……”
“伤得很重?伤在哪?”凌无非眉心一紧。
“肩膀、胳膊,还有胸口都有伤,虽然都上了药,可是也没这么快复原啊……”云轩目光焦灼,充满担忧。
“等等,”凌无非回过味来,见他转身要走,忙拦下他问道,“你刚才是不是说,你给她疗伤?那岂不是……”
“你管那么多做什么?”云轩一把推开他的手,道,“我不管你们是什么关系,总之我自己做的事,会负责到底的。”说着,便朝着不远处的卖扇子的摊位跑去。
“哎你……”凌无非一时没来得及拉住他,不禁摇了摇头,回身对沈星遥问道,“他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管他呢,找人要紧。”沈星遥说着,便即拉着他跟了上去。
云轩自顾自在前面走着,一连问了几个人也没有结果。他回过头来,看了一眼站在身后的沈、凌二人,张了张口,却是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