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熙攘攘的街头,如沸水一般喧腾。
沈星遥着一身粗麻素衣站在街头,手里挽着一个粗布包袱,脸上还抹了几道灰痕。
“这位大婶,”她故意做出一副迷茫的模样,拿着一张潦草的图纸,走到一个卖饼的摊前询问道,“您知道这个地方怎么走吗?”
“哟,宁乐坊啊?早就拆了。”买饼的妇人说道,“你找这里做什么呀?”
“我们镇上闹了水灾,家里人都没了,”沈星遥压着嗓子,话音分外柔弱,“也就宿松还有户远房亲戚,只能投奔过来。”
“那可不巧了,”热心肠的妇人叹了口气道,“宁乐坊本就是住着外地迁来的人,大概……拆了有七八年了,天知道那的人都搬到什么地方去了。”说着,便给她递了张饼。
“你这小姑娘家家的,一路逃难过来,吃了不少苦头吧?”妇人说道,“大婶也只能帮你到这儿了,你从这往东走,第二个路口往左拐,再走二里,就是原先的宁乐坊,不过那儿的人还在不在,我就不知道了。”
“谢谢大婶,”沈星遥将妇人递饼的手推回去,道,“我身上没钱了,您这饼我不能要,我再找找看吧……谢谢您了。”说完,便挽着包袱,一步步蹒跚着走开。
她要装扮的是个逃难之人,一个小姑娘千里逃难,必定鞋底磨穿,脚心起泡,自然要装作走不稳路的模样。沈星遥走了一会儿,在路旁的石阶上坐了下来,伸手揉揉脚踝,眼睛故意望着东边假装要去的方向,露出一脸期盼。
她生性直率坦荡,从未与人做戏,今日这还是头一回,心下也忐忑得很,生怕被人看出破绽。
“能装作轻易被骗去最好,如此容易得手,他们反而不会动用别的手段。”沈星遥认真回想了一遍凌无非的叮咛嘱咐,“切莫急于求成,若不能得手,尽力求个脱身便可,万不可轻举妄动。”
想到此处,她站起身来,依照方才的戏码又问了几个路人,就在走到路口的时候,便有一混混模样的人拦住了她的去路。
“小姑娘是来寻亲的?”那混混唇角飞快掠过一丝不怀好意的笑,“我有个朋友,从前就住在宁乐坊,那都有些什么人,他全知道。你可要同我去见他?”
“是真的吗?”沈星遥故作欣喜,问道,“那他可认识一户姓黄的人家?”
“那也得见了他才知道。”混混摸了一把下巴上的胡渣,目光狡黠。
“那……我要怎样才能见到他?”沈星遥眨眨眼睛,问道。
她还不到十九,模样又比同龄女子更显稚嫩,收敛眼底韧劲,更显柔弱质朴。那混混打量她一番,道,“一时半会儿想要见他,恐怕不太容易,而且你一外来人,总得给点好处,才能让我信你不是?”
“可我……身上已经快没有钱了。”沈星遥从怀里摸出几个已磨损了边缘的铜板,摊开在掌心,缓缓递上,“这是我最后的盘缠,您看……”
“行吧行吧,就当做善事。”混混一把夺走她手心里的铜板,看也不看便揣入怀里,道,“我先带你去见我大哥,给你安排个住处,你好生等着就行。”
“好,”沈星遥点头,盈盈一笑,“那就谢谢这位大哥了。”
她心下防备着,表面却丝毫未流露出来,跟在这混混身后穿过大大小小的街巷,直到一处赌坊外。
混混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沈星遥,道:“就是这儿了。”说着,便一把将她手里的包袱抢了过去。
“哎!你这是干什么?”沈星遥故意流露出怯意。
“帮你保管,”混混拎着包袱,道,“这儿人多眼杂,你同我走后门进去。”
“我……”沈星遥心下想着,这厮都抢包袱了,自己若是再装作轻信他的模样,岂非立刻便被看穿,便只好说道,“我包袱里只有几件衣裳,没有值钱的东西。能不能把它还给我?”
“只要你同我走,我就把包袱还你。”小混混不由分说,拽起她的手便走。然而沈星遥是习武之人,下盘何其稳当,这突如其来的一拽,令她也没能防备,差点露出破绽,见那混混疑惑回头,当下灵机一动,装作崴脚的模样跌坐下去,发出“哎呀”一声。
小混混没有理会她,继续拽着她往前走。沈星遥也故意放松步履,一步步踉跄着跟随他前行,直到被拖入赌坊后门,一把掀翻在地上。
沈星遥扑倒在黄泥地上,掌心蹭到砂土,被膈得生疼。她痛呼一声想要站起身来,却被揪住发髻按倒在地。
“别他娘的乱动。”
小混混的话音刚落,沈星遥便看见眼前多出几双男人的脚来。
“老大,又抓到一个,”小混混从包袱里翻出路引看了一眼,递给那个独眼男人,道,“太岗村逃难的。”
“逃难的?”独眼男人低头打量她一番,道,“把她头抬起来让我看看。”
另外两个混混听了,即刻上来掰起她下颌,强迫她仰头给那独眼男人瞧。
“这个……”独眼男人看清沈星遥眉目,眼前忽地一亮。
江南的水土养人,漂亮的女人多不胜数,空有皮囊之美,早已不够人瞧,除却表象,又颇有气韵的美人,也不算少见。但如她这般容颜倾绝、丰神秀骨的仙人之姿,还真是千里挑一。不然也不会令从小长在江南,看惯水乡美人的凌无非对她一见倾心。
“还真是难得一见的小美人,”独眼男人垂涎不已,讪笑问道,“小姑娘,今年几岁啦?”
沈星遥生生把“关你何事”几个字给咽了回去,咬着唇,将脸别到一旁。
“哟,还挺倔强,”独眼男人说着,便伸手去挑她下巴。沈星遥一时受惊,本能便想挣脱束缚一掌将他拍飞,却只能强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