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天高云淡。谷底的清泉沐浴着阳光,泛起粼粼波光。泉水周围,乱石杂草堆积,树木丛生,高大的躯干径直耸入云霄,顶端氤氲着阳光,散开金色的光晕,愈显迷离。
陆琳幽幽睁开双眼,只觉浑身上下无一处不散发着疼痛,几欲将她揉碎。混沌之中,一个清越的少年话音传了过来,在她迷茫的思绪当众,撕开一道清晰的裂口:“醒了?”
她听到这话,立时瞪大了双眼,这才蓦地想起昨晚发生的事来。她被打落悬崖,挂在峭壁间的枯树干上,本以为生还无望,却听见有人从崖边经过,便只好抱着试试的心态,出声呼救,然而还没等到被人救上去,却忽觉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想到此处,陆琳挣扎着坐起身来,抬头一看,只见一名穿着牙色衣衫的少年坐在泉水边,擦拭着一柄通体银白的长剑。她与眼前这人虽不熟识,倒也见过几回,勉强还能叫得出名字。
“你莫非是……襄州那位凌大侠的公子?”陆琳迟疑说道,“你怎么会在这?”
“昨天夜里有人把你打落悬崖,我刚好路过。本想救你上去,却没想到那人还会回头,把我也推了下来。”凌无非说着,脑中不觉回溯起昨夜所经历的画面——他听到呼救,探头寻找崖下声音来处,身后却忽然受了猛力一掌,翻身落下悬崖,好在他眼疾手快,以啸月刺入石棱,借力攀附崖壁,这才勉强稳住身形,然而抬眼再望悬崖之上,却是空空如也,不见半个人影。
他对此地地形并不熟悉,只在半山找到了下坡之路,却不知该如何回到峰顶,救下陆琳之后,只能来到谷底暂时栖身,恰好找见这泓泉水,便在此处停留,清洗衣摆与剑上沾染的污泥。
“后面有个山洞,你进去检查一下,看看身上有没有受伤。”凌无非说着,便从怀中掏出随身携带的伤药放在她跟前,道,“男女有别,我不方便帮你,拖了半天有余,恐怕已有耽搁,见谅。”
陆琳不言,展目望向四周,只见周遭俱是峭壁,高逾千丈。天空传过孤单的鸟鸣,也与她心情一般,寂寞空冷。她唇角微微发出抽动,露出自嘲的笑,正待起身,却觉右腿沉重无比,稍有动弹,便弥漫开一阵钻心的刺痛。
她伸手摸了摸右腿,只觉小腿骨间似有些许错位,像是骨头从中间裂开了一条缝,一时之间脸色变得煞白,对凌无非道:“我的腿摔断了。”
“断了?”凌无非一愣,回头朝她问道,“完全走不了吗?”
陆琳摇了摇头。
凌无非听罢,想了想,道:“要不,你告诉我上山的路,我去告诉几位长老,找人来救你。”
“不行!”陆琳脸色一变,断然否决他道,“不能让他们知道我在这儿……”
“为何?”凌无非微蹙,眼神忽地变得锐利,“是谁要害你?”
陆琳抿着嘴,一个字也不肯说。
“也罢,”凌无非放下剑,在她跟前盘膝坐下,道,“这是你的私事,我也不便多管。只是,你的腿就这么放任不管,即便能长好,多半也会瘸。”
“你不用管。”陆琳别过脸道,“昨日多谢你相救。可我和他们的恩怨,着实犯不上凌少侠插手。”
“行。”凌无非漫不经心点了点头。昨夜已听过沈星遥的嘲讽揶揄,今日又遇上这嘴硬别扭的陆琳,他想着自己多半是触了霉头,不管在哪都不受待见,便索性背过身去,不再多话。
陆琳身上还有不少外伤,虽见他知礼避嫌,却也不敢明目张胆解衣上药,只是将金疮药涂在指尖,将手探入衣下一处处伤口,一点点小心涂抹,磨蹭了好半天才折腾完。
“还给你。”陆琳将凌乱的发髻衣衫打点整齐,将药放在地上,道。
凌无非听到这话,回身拿起伤药看了一眼,又放回原地,随即站起身来。陆琳见状,当即问道:“你要去哪?”
“找找有没有路能够回去。”凌无非道。
“你想做什么?”陆琳眉心一紧,“不可!”
“那你就告诉我,是谁要杀你?”凌无非双手环臂而立,朝她望了过来。
陆琳别过脸去,一言不发。
“你不敢回去,多半是因为想取你性命的人就在云梦山上。”凌无非道,“可这是玉华门的地界,你又是燕长老的大弟子,谁敢伤你?”
陆琳咬唇,仍旧不言。
“是李成洲?”凌无非故意说出这个名字,见她目光虽有躲闪,却无愠态,又摇摇头道,“不像是他。”
说完,他故意顿了顿,缓缓蹲下身来,直视她双眼,一字一句说道:“除了他之外,敢在这对你出手的,便只有那三位长老了。”
“你说够了没有!”陆琳一掌重重拍在岩石上,怒视他道。
凌无非见她这般反应,心下顿觉了然,唇角微微一挑,再度站起身来,转身大步走开。
后山演武场上,比武仍在继续。这一场对阵的,是程渊与一名叫做郭北的弟子。程渊今年二十四岁,乃是几位长老亲传弟子之中,最为年长的一个。他师承何旭,对恩师毕生最为得意的“探云掌”也是颇有领悟。与他对阵的郭北,则是用剑。
剑乃百兵之君,江湖之中,这些走南闯北的侠士,以剑为做兵器的少说也有六七成,但真正擅长此道者,至多只有一成,论及集大成者,连半成也不到,更遑论真正的用剑高手,甚至是剑之一道的宗师,那可真谓是凤毛麟角,可遇而不可求。
而这个郭北,只是最浅显的那六七成里的其中之一罢了。
程渊使出探云掌中的第三式“雾起云涌”,劲风登时便朝着郭北面门而去。郭北见状,当即挽了个剑花迎上。掌风扫过剑气,其力之刚猛,竟使得郭北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