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还居高临下,振振有词的长老,此刻忽然便像是换了个人,谨慎局促,如同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比武大典已筹办了三年,”在她对面,响起一个沙哑的男声,“你给我看的,便是这样一个结果?”
“我没想到……”燕霜行道,“都是意外,琳儿不肯放弃,我也只能这么做。你放心,昨日的事我料理得很干净,那悬崖少说也有百丈高,即便是高手,也得摔个粉身碎骨。至于云月……她本是天真的性子,却不料在琳儿的事上如此执拗,我会劝她的。”
“劝她什么?”男人道,“劝她比武勿尽全力,不要争夺掌门?还是让她不要处处针对洲儿?”
“她中了七日醉,根本不可能再上场。”燕霜行道,“即便真的推迟比武,她也不是洲儿的对手。”
“你确定你做得干净?”男人冷哼一声,道,“昨日与那死丫头一同坠崖的,可不是什么小角色。他爹可是大名鼎鼎的惊风剑,如今在这山上的,还有他的师父、师姐,你以为,一个大活人凭空在这消失,他们还能善罢甘休?”
“可他们无凭无据,也做不了什么。”燕霜行道,“大不了把这事推到天玄教头上,你放心,我能办妥。”
“放心?你如此蠢钝,办事不力,竟还叫我放心?”男人说到激动处,忽然咳嗽起来。
“你慢慢说。我听着。”燕霜行欲上前替他休整,却被大力推开,一连几个踉跄,才勉强稳住身形。
“前几天那个丫头,你也说不杀,不杀便不杀,搅碎了舌头,打断了手指,将她关得失心疯,杀与不杀,也无关紧要,”男人说道,“可舒云月却执拗得很,即便昨日之事当真做到不留痕迹,以她的性子,也必会坏事,不能再留。”
“为何不能留?”燕霜行话音一滞,顿了半晌,方道,“我已错手害了琳儿,不能再伤云月了。”
“你就是妇人之仁,”男人道,“早该知道,女人便是废物,派不上什么用场。”
“你说我无用?”燕霜行开始颤抖,“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是你的左膀右臂,你竟说我无用?”
“你若有用,舒云月便不会是洲儿的阻碍。”男子的话音又恢复了冷漠。
“那我替你杀人,你给我什么?”燕霜行问道。
“我给你的,难道还不够多吗?”
“你明知我要的不是这些!”燕霜行道,“我要光明正大,不要每次都只能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见你,你承诺的名分,自我少时起,直至今日,又何曾兑现过?”
“那就等你除去这些阻碍,再与你兑现。”男人说完这话,屋内便传来了木杖拄地的声响。
这声音越来越轻,直到消失,仿佛一个大活人凭空便从屋内蒸发了一般。
月隐云后,整个云梦山都被阴霾笼罩,一片黑蒙蒙的,分外压抑。
山谷间的天,更是显得幽深晦暗。
陆琳用双手支着地面,勉强撑起身子换了个坐姿。她在泉边的岩石上坐了一整天,下肢已然酸麻僵硬,几乎快要失去知觉。
就在这时,一张由树叶与青草交叠而成的“垫子”出现在她眼前。陆琳错愕抬头,却见凌无非不知何时已回转而来,将手里那张不成型的草垫放在她跟前地面,道:“拿这个垫着坐,会好受些。”言罢,便即抱着拾来的柴火在一旁坐下,生起火来。
火堆旁的地面上,还躺着几条正扑腾甩尾的河鱼,虽然已逃不过升天的命运,却还在极力挣扎,试图翻到泉水里逃生。
陆琳愣了愣,低头扫了一眼他递来的“垫子”。此物虽方不方,圆不圆,完全称不上好看,却都是用春日里新长出的嫩草嫩叶编织缠绕而成,摸上去柔软疏松,并不扎手,用来垫坐身下,的确比直接坐在石头上舒适许多。她拿起垫子看了看,又瞧了瞧自己的腿,想起自己方才艰难翻身的姿态,不禁蹙起眉来。
凌无非正用树杈穿过鱼身,无意瞥见她的窘态,便淡淡问了一声:“需要帮忙吗?”
“不用。”陆琳飞快回绝。
他点了点头,不再做声,专心致志烤起了鱼。
陆琳费了老大劲才将垫子塞到身下,她摸了摸伤腿,忽然嗅到一阵鱼香,不禁扭头望向凌无非,正见他将一条烤好的鱼递了过来。
“手艺不精,将就吃点。”凌无非见她迟疑,便冲她笑了笑。
陆琳点点头,伸手接过烤鱼,却瞥见他掌心有几道擦痕,都是新伤。
“对不住,是我连累你了。”陆琳低下头,心生愧意。
“不必在意,”这一日下来,凌无非总算听见她说了一句客气话,便对她道,“也是你命不该绝,天意使然。”
说完,他转头看了一眼陆琳,问道:“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先把腿伤养好。”陆琳黯然道,“其他的……我还没想好。”
“是无法面对,还是不敢面对?”凌无非问道。
陆琳被他的话给问住,不由一怔。
“其实你不说我也猜得到。”凌无非漫不经心道,“昨日在我背后偷袭的人,应当便是推你下悬崖的那位。若是同辈,靠近时我便该有察觉。你不敢与他正面抗衡,那人也只可能是你的师长。王长老又有腿疾,所以只可能是其他两位长老中的一位。若是何长老动的手,你自可向你师尊求援,把他排除在外,便只剩下一人……”
“你别再说了!”陆琳粗暴打断他的话。
“陆姑娘,麻烦你认真想想。”凌无非道,“她现在也要杀我灭口,就算你不敢出面,我也必须拆穿她的真面目,不然这趟来云梦山,我也迟早得交待在这里。你也不想死吧?眼下不设法解决这件事,你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