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3月30日 星期六 多云转晴
一一眨巴着大眼睛奶声奶气的对钢钢说:“哥哥,你在干什么?”
钢钢坐在小板凳上说:“妹妹你别吵哥哥,哥哥在写作业。”
“什么是作业?”
“就是上学以后要做的事情呗。”
看着他们,我有种小时候和我哥在一起玩儿的错觉。
我妈端了一个大缸过来放在茶几上说:“我腌的咸菜,可好吃了,疙瘩头老大个儿,放了得半斤五香面儿。今天你回家的时候拿点儿。”
她说着便把盖子打开。
一一捂着鼻子叫:“臭,姥姥臭。”
“不臭,怎么叫姥姥臭,你小孩子家家的懂啥。”
我左看右看,屎黄屎黄的一个个荠菜疙瘩在一盆黝黑黝黑的水里,实在跟好吃挂不上钩。
我抿了一下嘴唇,装作随意的样子,还是开口跟我妈说了这长久以来的第一句回话:“妈,你不会要毒死我吧?这玩意儿看着就不能吃。”
我妈先是愣了一下,久久不能从这声妈里回过神来。
她的脸上分明又惊又喜,眼睛也红了。
我仿佛看到了过去的几年里,她每一次给我说完话后的期盼。
还有我倔强的不肯看她,不肯回答她任何问题,她扭过头去难过的样子。
这得是多么心酸啊。
但此刻她不想表现出来。
这么多年突如其来的一声妈,她应该等了很久很久……
她以为今天跟以往应该没什么区别,以为这次我也不会搭理她,她还是要自说自话。
但我不经意的一声回答让她显然有些猝不及防。
她从来没有为了高考那天给我道过歉,我也从来没有为这些年不跟她说话,不叫她妈,与她道过歉。
我们都是这样,谁也不肯先打破倔脾气。
我原来真真是随了我妈的性子,不肯先屈服但又想亲近。
她脑筋不正常,神经有些错乱,但总不厌其烦的上赶着找我说话。
她脑子又很好用,没人能骂的过她,但她从来没骂过我这个女儿。
她一时不知道如何应答,但还是扭过头去说:“我去拿个食品袋给你装几个。”
我知道,她是去屋里偷偷的抹眼泪。
我这个妈啊,让我又爱又恨了二十来年的亲妈啊。
让我怎么说你呢?
对不起。妈,对不起,这么多年是我错了,这是我最近才明白的最大的道理。
但我们家的人从来不会很认真的说话,很认真的道歉,很认真的说掏心窝子的话。
你没有说过,我也没有说过,那就让我们的隔阂,在这不经意间给过去的时间让开一条路吧,很自然的那种。
我扭过头去,眼泪不经意间掉落,但我笑着擦掉了。
我相信,在厨房的我妈,现在如我一般偷偷抹眼泪,又偷偷去揩掉,又脸上堆满笑容的调整自己的表情。
妈,我们俩才是最相像的母女对吧?
从小我就抵触遗传你的性格和智商,害怕我如你一般是个神经不正常的女人。
现在,我要大大方方的承认,我遗传最多的,是你,从里到外都是。
而你身上所有的闪光点,我都完美的避了开。
妈,在任何事情上,我都不如你。
但我会一直,一直朝好的方向发展,你放心好了,未来,我还你一个崭新的女儿。
我妈应该是重新调整了状态,她给我找了一个大塑料袋开心的说:“你这孩子,你是我闺女,我能对你歪喽?腌了一大罐子,就是你爸嘴挑,钢钢随你爸,太能挑。”
“哦,合着又是你不想要的给我呗,你不吃就说不吃的啊。”我装作无所谓的说。
“你妈自己觉得好的才不给别人,自己弄一堆不吃,给这个点儿给那个点儿。”
我爸也从里屋出来对我妈的所作所为不友善的发话。
但我妈用手捏起一个往塑料袋里装,头也不抬的说:“你行了吧,我那是舍不得吃,竟歪想我的好意,就造我的谣吧,你可好嘞。”又抬头问我,“要不给你婆婆他们也拿点儿?”
我连连摆手:“不不不,坚决不。”
我爸坐在沙发上帮我阻拦:“你行了,弄着那么点儿破咸菜,好的不拿拿回点儿破咸菜去让孩子丢人。”
我妈直起腰杆对我爸说:“怎么就破咸菜了,我放了多少老陈醋,多少酱油,多少五香粉香油的,多少好东西,不知道别瞎破败我。”
这架势......
我赶忙抓过我妈手里的塑料袋说:“行了,好了,妈给我,我绑,这点儿就够了,王佳然经常出差,我吃不了,吃多了贫血,你留着吧。”
我妈脑子不太好使,如果在她急眼以前转移话题,她当即就会忘掉。
原先的我没有智商,不知道这样简单的话语就可以化解一场她和我爸的战争。而偏偏用了最执拗的方法和厌烦情绪来任事情朝着糟糕发展。
人活一世,快三十岁才领悟的改变应该还来得及。
所以就像现在,被我打断她要呛起来的脾气后,她笑意盈盈的端起说:“对嘛,现在的年轻人哪个愿意跟老人住一块儿,你们搬出来就对了,你看你哥他们,结了婚就出去过去,我和你爸带着钢钢过我们的,他们过他们的,不给他找麻烦。”
我努力的强挤出几丝笑,我同样没有告诉我爸妈,我和王佳然的事情,他们只知道我们从村里搬出来单独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