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她不是你们的亲人,对于她来说,差点没有了的,是她的丈夫,是我们这个家的顶梁柱。是她一辈子的男人。你们有一个人对她说一句对不起吗?有一个人在乎过她的原谅吗?”
我说的很气愤,但这些还不够,我哐当拍了一下桌子叫道,“你们要求她忘了,要求她原谅,凭什么?就问凭什么?谁也不能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来指责我妈忘了这件事,不提这件事。”
我童年的伤,仿佛在这一拍和怒吼之间,得到了解脱。
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装这件事,比我妈装的还沉重。
我妈比我会照顾自己,她一遍一遍的说,一遍一遍的得到释放。
但我装心里,一遍一遍的积压,一遍一遍的沉积成岩石,要么成为火山,要么成为死水。都在我心里系成了疙瘩。
他们都沉默了,低着头不说话,隐约间还有几声啜泣声。
“侄女啊,是叔错了。”我大叔抖动着手从椅子上慢慢站起来,却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是我对不起我哥,是我对不起你们啊。”
“哥,你看你这是干什么,说话都说不利索这是干什么。”我大姑流着眼泪去搀扶我大叔。
我小叔也赶紧过来,小姑一遍搀扶着一边埋怨:“你这闺女怎么能让你的长辈给你下跪呢?这不是大逆不道吗?哥,你快起来。”
“不是,你们别拦我,你们一边去。”我大叔试图让他们闪开这里。
又是我错了,我本以为他们内心会受到那么一丝丝谴责,或者他们能......
我哥至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但他在这时站起身:“我奶奶心疼大叔身子骨不利索,大婶还要照顾,心疼小叔小婶在照顾儿媳妇月子,你们当闺女的去伺候吧,我奶奶不是我爸这一个孩子。”
我小姑忙不停的解释:“你这当大的说什么呢?给你弟弟妹妹教点儿好不行?我不管,我家里还有一摊事呢。”
看吧,轮到自己头上,谁也有借口。
“你们看着办吧,我也有事。”我哥笑嘻嘻的拉起我的手往外走去,走到门口却收住嬉笑的表情不屑的回头说一句,“我只有一个亲妹妹,还没文化,榜样做不了那么大。你们什么时候解除和我爸的亲子关系再找我吧,这桌饭我已经结过帐了,你们吃好喝好啊。”
说完拉起我就直直的走出包间,留下一屋子愤恨的众人。
我还是没能纠正他们对我爸妈的印象,或者对我的不满。
这场局还是这场局,并没有改变什么。
“小峰小运,你们等一下。”我小叔不知何时从包间里出来已经撵上我们的步伐,我和我哥只好停下脚步。
“对不起啊峰,你姑姑们做法欠妥。我代他们说声抱歉。”我小叔低着头,叹着气。
似乎只有他真正明白我爸妈,他哥嫂。
这个只跟我哥差十岁的男人,现在在我们两个晚辈面前,有些局促的不敢大声说话。
“小叔,对不起,运儿今天有些冒犯长辈了。”我哥依然拉着我的手不松开,神情缓和的看着这个不知所措的男人。
“小叔,对不起,但这些话我想说不是一天两天了。”
我从我哥握我手的力道感觉出,他想让我知书达理,给长辈一个台阶下,所以我听话的说出这句不失礼貌,但也绝不低头的话。
“没关系,是我们不好,这么多年变本加厉,唉,以前总是把你当小孩子,长大了啊,有自己的主意,好事儿,就是,就是你姑他们,原谅他们吧。”
我小叔依然低着头,给我们说着抱歉的话,又像在喃喃自语。
“这把岁数了,人性啊,很难改啊,难的都忘了自己的人性了。”
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我自作聪明了,我以为凭我几句话,凭我一己之力,就能让有些人学会思考,学会谨言慎行。
但却忘了,有些人身上有人性的枷锁和镣铐紧紧的捆绑着,他们已经忘了怎么是正确的呼吸方法。
呵呵,很可笑是不是?
终于知道了,人性是任凭你怎么鞭策它,都很难扭转认知......
走出饭店的大门。
我盯着我哥的后脑勺傻笑,风把他的头发吹起一撮,凌乱在风中,我仿佛又看到他年轻时的模样,黑的发亮的短发,却爱留郭富城式的中分,总不满意自己的头发,爱一边吹着口哨一边拿我的小梳子在镜子面前自我欣赏。
高高的鼻梁一吃辣就流鼻涕,瘦瘦的脸颊一害羞就红成猴屁股,笑时会斜了嘴角的假装不在意。
这一张和我丝毫没有共同点的五官,表情却和我的一模一样。
我哥拉着我的手不回头的往前走,更一下也没有松开我的手,我再一次笑着笑着就哭了。
这些笑里,有如释重负,置身事外;有既往不咎,处之泰然;更有豁然开朗,宽大为怀。
而这些哭里,有喜出望外,得偿所愿;有情不自禁,感慨万千;更有如梦初醒,茅塞顿开。
哥,不说谢,很高兴成为你妹,时光真好!